她為什麼不走呢?又為什麼要留下呢?
面前的人,整張小臉已經皺成了一團。雙手卻還是緊緊地捂住他的唇和她自己的唇。仿佛生怕會發出任何的聲音。
他的身體由內而外散發著劍氣。她的手這樣地貼著他。他的身子有多痛,她的右手就有多痛。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不願意松開手嗎?
「朔琊,你是希望我慢慢找到你嗎?」風冥的聲音響起在了空氣之中。黑色的身影,在夜幕之中若隱若現。
即使現在癸錚想逃,恐怕也來不及了吧。朔琊想著,驀地發現面前的縴白手掌已經已然涌出了紅色的血絲。
手背之上,開始出現一道道的裂痕。血,順著裂痕一滴滴地滴落在了他淡紫色的長袍上。而手心之中的裂痕,想必更加多了吧。
血的氣息,充斥著他的鼻尖。但是這一次,卻沒有他所厭惡的腥臭味,而是另一種味道,帶著淡淡香氣的味道。
她的血,恐怕已經沾滿了他的唇了吧。
透過她的手,他可以感覺到她身子的顫抖,是因為疼痛呢?抑或是因為害怕?!
「朔琊。」風冥的聲音,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不要被發現,一定不可以被發現!憋錚在心里喃喃著,貝齒死死地咬住下唇,以制止自己因為疼痛而發出的申吟。
腳步聲,在一步一步地接近著。近到幾乎……
「風冥大人,請留步!」倏地,兩道人影閃在了風冥的面前,擋住了他的路。
「呵。原來是水艷和水媚啊。」懶懶地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二人,風冥嗤笑一聲。
「真沒想到,風冥大人還記得我們倆的名字。」被喚做水媚的女子嬌然一笑,眼眸之中,卻滿是防備。
「怎麼,打算要救朔琊嗎?」風冥道。水艷與水媚二魔,曾經是朔琊手下最得力的兩位。不僅忠心不二,而且能力在魔之中,亦屬上乘。
「他是我們的主君,他若有難,我們自然是拼了性命也要保護。」水媚不卑不亢道。幸好在無波宮里感覺到了主君的氣息後,便一路趕來,若是晚點的話,只怕主君已經……
輕輕地瞥了一眼身後的草叢,水媚自然知道自己的主子就在這草叢中,但是奇怪的是,除了主君之外,竟然還有著人類的氣息。
抬起頭,水媚瞥了一眼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妹妹水艷。比起她的驚訝,水艷似乎……太過平靜了。
「果然忠心!」風冥贊嘆道。對于忠心的魔,神向來賞識。
身子微向前傾,眼看著又要跨出一步。
水艷水媚二人立刻擺出防備姿態。雙雙擋在風冥面前。雖然心里明白,就算集合她們兩人之力,亦無法打敗風冥,但是能拖一刻是一刻,讓主君回到無波宮才是首要的任務。
「呵呵,放心,我無意和你們開打。」淺淺一笑,風冥收回了腳步,「再過半個時辰,朔琊的孽障期應該就過了吧,所以,我的試煉,到此結束。」
若是劍神就此死了的話,也許他以後的樂趣會少許多。
口中默念起了咒語,眨眼之間,整個草坪之上,已經不再見到風冥的身影。
這樣,算是安全了嗎?癸錚雙眼模糊地看著撥開草叢,緩緩走來的兩個艷美的女子。她們……似乎是來保護朔琊的。
那麼……他不會有危險了吧。
繃得緊緊的身子霎時放松下來,掩著他唇的手無力地垂下。
嫣紅的嘴唇上,染滿了她的血,「你……為什麼要保護我?」盯著面色蒼白的人兒,朔琊問道。
「我也……不明白呢。」癸錚喃喃道,好困,好想睡,眼皮似乎已經不听使喚了,「也許是因為……因為你還沒給我兩個銀幣的月薪,所以……所以我……我怎麼可以讓你死呢……」她說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理由。
心中一片模糊,自己明明是那麼害怕他的,為什麼還是有著想要保護他的心情呢?
緩緩地,癸錚閉上了雙眸,最後飄入耳內的,是兩道嬌柔的聲音——
「屬下恭迎主君!」
是她呵,隔了兩百年,再次轉世,來實現自己前世的諾言,解開主君的封印。
水艷怔怔地望著躺在白色的軟鋪上沉沉昏迷中的癸錚,漂亮的臉龐上在一瞬間揚起了一抹殺機。只要她死,只要這個有著亞紗明靈魂的女人再次死去,那麼主君……
「水艷!」一聲呵斥,打斷了她的沉思,水媚擋在了床前,看著自己的妹妹,「你打算要做什麼?」
「沒什麼。」斂去殺機,換上的又是一副冰冷的表情。
「怎麼,連我你都要瞞嗎?」水媚直直盯著對方那雙試圖掩蓋一切的眸子,「為什麼你那麼想要殺了這個人類女子,你究竟知道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妹妹的心思,有時候連她都猜不透。
也許就是因為知道得太多了,所以才會這般痛苦吧。水艷緩緩地垂下眼簾,「姐姐,有些事情,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比起她的忠誠,姐姐的忠誠才更是主君所需要的。而她的……則摻雜了太多不該有的感情。
愛得太過了,只會造成一種負擔。
紅紗身影,轉身欲走。
「水艷!「水媚叫道。
「姐姐,你放心,既然主君要我們好生看顧好這名人類女子,我自然不會殺了她。」幽幽語音,平靜得幾乎沒有起伏。
「我只是希望你能對我說些心里話,自從主君消失之後,你總是沉默不語。你到底有什麼話埋在了心里,又有什麼事瞞著我?!」水媚大聲地問道。這麼多年來,她可以看得出水艷有心事,可以看得出水艷變得越來越沉默,但是卻始終無法去開解她——因為她根本就不給她機會。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主君而已。」水艷淡淡道。
「那麼——你究竟做了什麼?」水媚幾個跨步,走到了水艷面前,「兩百年前的戰爭,一直跟在主君身邊的人是你,我則是留在了無波宮,那段時間,主君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你在這事里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呢?」
「我……」紅唇一啟,水艷怔怔地望著滿臉焦急的水媚。有些事情,其實還是不說得好,有些事情,其實還是一直裝作不知道得好。
「說呀!」
「我……」眼眸閉上了,又睜開,「姐姐,你留在這里照顧這名人類女子吧,我去主君那里,看看有何吩咐。」
蓮足輕移,一臉落寂為誰生。
「水艷,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對我坦白呢?」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水媚不禁喃喃道。
坦白,有多難呢,還是這其中,有著絕對不能坦白的事?
「大皇子,天色已經晚了,不如我們找個客棧歇歇吧。」一個僕人打扮的人走到了宮真的跟前,恭敬道。
儒雅的臉龐微微揚起,瞥了眼已經發暗的天色,「嗯,也好。」宮真說著,隨即揮了揮手。
手下領命,走開去張羅客棧了。
已經離開了穆德爾的國境線了,再走上些日子,應該就能到無波宮了。宮真暗自想著。比較起來,穆德爾也算是離無波宮很近的一個國家。
劍神的身體會一直保存在皇宮的密室內,這是宮真始料未及的。但是,他卻怎麼也想不通前因後果。
從父皇的言詞中,可以知道自從逆天之戰後,皇宮便一直保存著劍神的身體,但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卻還是不清楚,只是隱隱覺得,劍神該是和穆德爾有些淵源才是。
腦海之中,不禁又回想起了臨出發前,與皇子妃的一番對話。
成婚幾年,他對她的感情一如往昔。看著別的皇子納著側妃,他卻只想要擁有她一人。並非刻意,只是太執著了點,執著得連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