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如風意飛揚 第2頁

天闊的心底已經有些明白了,于是他馬上作下一個決定,「假我準,但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到四川以後,先赴‘華蓋’分舵一趟,再論其他。」

「莊主,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此行只是要回我自幼成長的蜀境舊地重游一番;何必驚擾到歐陽舵主他們?」

「是不想驚擾?還是不容他人插手?」天闊擺一擺手,不讓如風開口插嘴道︰「不找歐陽鑫也成,那麼恐怕你就得帶著我與依依同行了。」

「什麼?莊主,你與柳姑娘三天前才成親,怎麼可以為了如風而出遠門?」

「為什麼不可以?正因為新婚,委實無心日理萬機,才更想要出外冶游啊!包何況天府之國內,美景無限,到時別說是三個月成半載了,恐怕就是連續住上一年,依依和我也都不會覺得厭煩哩。」

迎上天闊一臉難得浮現的促狹表情,如風終于不得不屈服道︰「好,好,好,我先赴華蓋分舵一趟就是。」

「那我待會兒就用冷金簽寫封短函,飛鴿傳書到華蓋分能去給歐陽鑫,告訴他你要過去一趟。」

「莊主,真有必要如此勞師動眾?」

「除非你此行純粹只為了游山玩水。」

在天闊犀利眼光的凝視下,如風避無可避的移開了視線,于是內心牽掛愈甚的天闊便順勢再說︰「答應我,即便只有一個風險,也要讓楚雲莊禍福與共。」

如風和天闊早熟悉到心意幾能相通的地步,當然明白他這番叮嚀的意思。「歐陽是十二分舵當中,年紀最輕的舵主,比莊主也只大上兩歲,個性又素以火爆聞名,莊主真的以為帶著他,我會比獨自行動安全?」

天闊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直陳︰「你果然是要回去了斷過往的恩怨。」

「我——」如風與亦主亦兄的天闊對視了半晌,終于放棄堅持般的輕嘆了口氣。「是的,六年多前,重創我的,的確不是我跟你們說的灰熊與野狼,不過,」他瞥了天闊一眼笑道︰「莊主大概也從來沒有相信過我那番說辯吧。」

「刀傷和爪傷,我哪會分辨不出來?但你當時說背後有仇家設計,我卻是相信的。人啊,一旦眠滅了良知,向來是比任何禽獸都還要不如的。但為什麼呢?到底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會讓對方不惜對你趕盡殺絕,偏又不肯給你一個痛快?當時若非你習武已有一段時日,懂得自行封住所有的重要血脈,恐怕我所能為你做的,就只是把你抱拉上岸,予以厚葬而已。」

「為了一匹馬。」

「一匹馬?」天闊聞言不禁大感意外及驚訝。

「對,一匹全身火紅,奔馳起來恍如疾射火焰的馬,我將它命名為‘熾焰’,從九年前馴服它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起了斗然的鉅變。之前我只不過是白河發源地——阿壩高原上,成千上百位獵戶中的一名,平日居住在紅原的一個谷地里,與其他數十戶村民一樣以打獵為生,過著雖不富裕,倒也恬適的生活。」

「換句話說,你現在一手獨步武林的赤掌功夫,並非自幼即練就的成果?」

「這在莊主為我運氣療傷的過程中,應該就已經感覺到了吧?」

「我承認當時的確大感意外,由你脈絡骨骼給我的感覺來判斷,你習武頂多不過三年,但精進的程度,卻又抵得上一般習武人士的十五年。記得後來回莊調養時,易大夫也曾為此嘖嘖稱奇,直說你若非服用了什麼奇珍異果,便是有高人為你打通了經脈。」

「易大夫不愧是我們莊內首屈一指的神醫,」如風抬起了頭,輕呼出一口氣。「他說的兩樣,我全踫上了。」

天闊雙眸一亮,心下卻又了然的說︰「看來那份奇遇是幸或不幸,你心中至今都做出結論。」

「光是能夠因此而結識莊主,就是如風的幸運了。」

「但是……」天闊並沒有因而漏看了閃過他眼底的一絲黯然。

「但是如風因馴服熾焰而導致的一段奇遇,卻害慘了同村的兩百多人。」

「為什麼?」

「為了奪得熾焰,某一天夜里,村內突然來了二十多位蒙面客,他們燒殺擄掠,為所欲為,尋常的獵戶百姓,哪里是他們的對手?而我習武還不滿兩年,更無實戰的經驗,很快的便被他們傷倒在地,眼睜睜看著……」如風的臉色已轉為一片慘白。

天闊沒有多言,只是伸出手把住他的肩膀,透過如風的手勁,給予最有力的無聲支持。

如風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然後低下頭繼續說︰「看著想逃的村民無一幸存,看著驚嚇無助的婦孺被他們推進囚車,也看著他們一刀接一刀、一劍接一劍的往我身上比試割劃,但當時我已經感覺不到痛,只想弄清楚世外桃源何以一變而為人間煉獄的緣由,于是我一遍接一遍的問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們告訴你了?」

「嗯,說大發一次慈悲,就讓我做個明白鬼,他們要的是熾焰。」

「只為了一匹馬?」天闊心中不禁也浮現難抑的怒火。

「只為了一匹馬。在我被他們丟進冰冷的白河前,所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熾焰被硬扯上推車的畫面,接下來我就暈死過去,什麼都不知道了。」

「所以從此以後,你再也不特別親近任何一匹良駒,包括我的‘斷虹’在內;每次出門,更是馬廄里有哪一匹馬,就騎哪一匹,從來也不肯固定養下一匹馬。」

如風撇撇唇,避重就輕的說︰「斷虹和飛揚比較投緣嘛、難道我能夠連這種小地方都跟他爭?那小子一不去賭場,二不去逛窯,除了和馬兒嘀嘀咕咕以外,還有什麼樂趣?我總不好再掃他的興。至于不挑馬騎的事,是我怕麻煩的結果。隨遇而安不更好,省得像其他人那樣,自己的馬一病或一傷,就緊張得像什麼似的。」

天闊由得他說,改而問道︰「你有仇家的消息了?」

「嗯,算是有吧。」如風含糊的應答。

「我不知道現在跟你講話,還得先學會猜謎才成。」

「莊主!」如風趕緊解釋道︰「不是我有心隱瞞,而是我如今手上僅有的線索只有三封語焉不詳的信。」

「你手上的三封信?就是突然寄來,讓大伙兒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家書’?」

「對,其實我哪有什麼‘家’呢,我母親在我襁褓時即因病去世;八歲那一年,原本相依為命的父親又為了追捕一頭梅花鹿,而不慎墜崖身亡。」

「原來你身上都股強勁的生命力是自小磨練的成果,如風,你委實令天闊折服。」

「什麼啊,莊主,各人頂上一片天,天為父、地為母,只要自己堅強,哪有活不下來的道理?更何況在我十五歲自立之前,一直有巧巧一家人照顧我呢。」

敏感的天闊自然不會忽略掉他提到「巧巧」兩字時,突然變得異常溫柔的口氣。

于是他再開口時,就略帶了一絲調侃說︰「這個‘巧巧’,不會是二十七歲的你猶自獨身的主因吧?」

「怎麼可能!」如風一口就否認道,「我尚未娶妻,只是因為對花叢還有諸多留戀,況且在那三封信寄到之前,我還一直以為巧巧和崔大叔、崔大嬸一樣,都沒能逃過那場浩劫。」

「你是說那三封信是崔小姐寫來的?」天闊難掩訝異的問,心頭有一絲無法廓清的不安悄悄掩至。

「是啊。」

「那麼你這趟出門,最主要是為了跟她見面敘舊?」天闊有松了口氣的感覺,卻又懷疑事情似乎不該如此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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