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如風意飛揚 第11頁

落梅聞言,立即點頭道︰「是,你說得對。唉,距離上回有人說在藏北看到他,又已經過了一年多了,我也再來為他的平安燒灶香。」

望著母親執著虔誠祝禱的側影,飛揚的思緒幕然飄回遙遠的過去。

其實外公不會喜歡的孫婿人選,又何止是凌振呢?他根本就是除了「某一個人」以外,徹底排斥其他所有的可能啊。

偏偏那個人他……

「飛揚?飛揚你在哪兒?快出來給外公看看啊,別嚇唬我了。」耳邊仿佛又響起了外公那夜焦灼的呼喚。

「我在廟後,外公。」飛揚悶著聲答道。

「飛揚!」樵叟馬上飛掠過去,扣住外孫女的雙肩,仔細端詳起來。「才一年多沒見,你又長高了。」

打扮成小廝模樣的飛揚挺一挺身子道︰「我還要再長,最好長得像外公一樣高。」

「你這丫頭,」樵叟笑著揉揉她束起的頭發說,「像外公這樣,一根竹竿似的,有什麼好看?」

「那也不能像娘和兩個姊姊那麼矮啊。」

「只要比例對,看起來不突兀,就是美。依我看啊,」樵叟故意左瞧瞧、右看看的說︰「飛揚再長一個頭,像你爹那樣高最好,這麼一來,你就既有雲家精致的五官,你外婆家細膩的肌膚,又有冷家高姚的身材,是個最完美的孩子了。」

「真的?」還不滿十五歲的飛揚其實仍孩子氣得很,听到贊美的好話,自然雀躍歡喜。

但樵叟接下來回答的話,卻又像一盆兜頭淋下的冷水般,霎時澆熄了她所有的興致。

「當然是真的,而且那樣的高度,配如風也正好。」

「誰要配那自以為是的臭屠夫,外公,您別胡說了。」飛揚噘起了嘴說。

「臭屠夫?你是說如風嗎?」樵叟興味盎然,仿佛覺得這外號挺有趣似的。

「當然是他,滿手動物的血腥,不是屠夫是什麼?」

「原來我剛才真的沒有听錯,你到過我們所在的右峰了。」

「唔,」飛揚言認不諱的說,「想給外公一個驚喜嘛。」

「我看是你忍不住想展現一下愈發精進了的輕功吧。」

「什麼都瞞不過外公,」飛揚巧笑倩兮的說,「怎麼樣?外公,我是不是已快練到‘踏雪無痕’的境界,所以才會到已貼近你們了,才被您給听到?」

「小丫頭,才給你三分顏色,就想開染坊了。」樵叟慈藹的笑道,「進步是有,但離這‘踏雪無痕’嘛,可能還有段距離,不過依你的年紀來說,這也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了。而且剛剛我若不是跟如風正聊得興起,恐怕也不至于那麼耳鈍。」

「人家在損您的孫女,什麼正聊得興起。」

「就因為他那樣說,你就沉不住氣,所以才又跑回到左峰來?」

「是外公信上寫明要我在東岳廟這里等您的嘛,而且待會兒想下山去,也得從唯一有險道可通峰下的左峰下去啊。」

「哦?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听話,會為了遵從外公的意思,不辭辛勞的在這兩座山峰間高來高去?」樵叟調侃她道。

「我就知道外公偏心,」飛揚不再掩飾心中所有的不服說,「是啦,‘爺爺’是比‘外公’動听,也難怪有人會把獨門功夫傳授給他,而不讓自家人知道他離家一年多來,其實都身在這泊江畔的竇岡山上,根本沒有離開四川,甚至還想把人家根本‘沒有興趣’的孫女硬塞給他。」

樵叟聞言不禁哈哈大笑,等緩過一口氣以後,才低聲問道︰「醋吃完了沒?虧我還一直慶幸這冷柏秋過繼給我雲家的女兒,是個性唯一開朗活潑、大方爽脆的你哩,怎麼也有這麼小器的一面?」他拉著外孫女到廢後園中的石凳上坐下,搶在她意欲反駁前往下說︰「你再仔細想一想,就曉得外公最疼的人究竟是誰?珠砂赤掌原本就不適合女娃兒學,如果你能學,那外公還需要這麼辛苦的到處尋找良才嗎?而且光是我教授的輕功,和你外婆生前擅長的‘影鞭三十六式’,就夠你花一生去研習的了,丫頭,貪多是武林人士的大忌,你可千萬別犯。」

「我曉得了,外公,請您原諒我方才一時嘴快,沒有——」

樵叟擺一擺手,示意她不用道歉或多加解釋。「我都明白,這少女情懷總是詩,背後听到如風那樣講,你心里頭當然會不舒坦,可是你要知道,他其實是說者無心的,因為他一沒有見過你,二沒有——」

這回換飛揚打斷外公的話頭說︰「這件事就別再提了,好不好?外公,大姊才出閣沒多久,爹就已經開始物色起二姊未來的夫婿人選,看得我是既乏味又無趣。好不容易接到您的信,正想上來透透氣,並與您敘敘舊時,竟然發現您怎麼也跟爹做起同樣俗氣的事來?」

「啐,」樵叟抗議道,「什麼人不好比,竟把我拿去跟你那滿身銅臭味的爹比。他呢,每次一談起女兒們的終身大事,就只有迂腐的‘門當戶對’之見,而我看重的,則是個性上的相契相合,這之間的差距,何止雲泥?你可別如此‘污蔑’我,小心外公不甘受辱,大發起脾氣來。」

「外公才舍不得對我生氣哩。」飛揚勾著他的臂彎,自信十足的撒嬌道。

「的確是拿你沒有辦法。對了,家中一切都好嗎?你出門的時候,應該有告訴過你娘行蹤吧?」

飛揚馬上簡單的敘述了他不在家的這一段時間內,家中大小的一切情況。「除了目的地以外,我什麼都跟娘說了,幸好爹正好上山看杉木砍伐的情形,湊巧免掉了我一番口舌,不過反正我今晚就要下山回家去,他說不定還要再過十日才會回家呢,所以這一趟出門,我們大可以當它根本沒發生過。」

「你今晚就要回去?但外公原本已經想好要留你住到一起下山為止啊!我正在編制打造一條新的皮鞭,打算在你十五歲生日當天送給你,外婆的那條「雪鞭」太舊了,不如還給外公留作紀念。」

听到外公提起外婆時,遽變的溫柔語調,飛揚不禁心生向往之情的說︰「外公,您一定很思念外婆,對不對?」

「當然,我這一生做對的事情不多,娶你外婆卻是最正確的選擇,雖然她過世已快十年,但我仍然覺得她一直伴隨在我的身旁。丫頭,婚姻大事,對人的一生影響甚鉅,絕不可以不慎啊。」

「我才十五歲,還是個「娃兒」,」飛揚學著如風的口氣說,「談什麼婚姻大事!」

「飛揚,如果不是因為只看一眼,就留下無比深刻的印象,你又何需對如風的一番言語這麼在意?」

飛揚聞言一窒,對于所謂的「男女情愛」,其實猶混沌未明的她,本來只以為她的氣惱,僅完全是出于莫如風的「不遜言辭」,但如今被外公這麼一說,心意卻不禁動搖起來,思緒也更加混亂,更加不安了。

「住下來吧,」樵叟眼見外孫女驚愕的反應,更堅信自己的看法無誤,便立刻加把勁的鼓吹道︰「住下來,你就會發現外公的眼光不差,如風簡直就像是我年少時的翻版,個性豪邁磊落,思想開放通達,最難得的一點是,他雖具桃花之面,卻具痴誠之心,這樣的一個好孩子,絕對可以……」

樵叟雖然具備了看穿少女心事的眼光,卻少了體會少女那細膩轉折的敏銳,于是這番話非但沒有依他原先所預期的那樣說動飛揚,反而讓情緒一度紊亂,不知該如何面對的飛揚,更迫不及待的想逃離這里,逃開心中那她還沒有準備好面對的陌生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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