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如風意飛揚 第20頁

不!最後她終于跟自己說,事情不能再這樣發展下去。她相信七年前在紅原山谷所發生的事,必定還有他們所不了解的內情,而就算爹有牽涉在其中,飛揚也相信後來發生的慘案,絕非他原先所預料得到,更非他樂于見到的。

于是在到黃龍的十二天後,也就是三天前的夜里,趁著因外頭下起狂烈的驟雨,更顯得石室內靜謐溫馨的時刻,飛揚便問起如風︰「如果事情能夠從頭來過,你還是會同意跟那位樵叟習武,而放棄身為一個獵人的單純嗎?」

「其實在跟樵叟學文習武的那一年多里,我只覺得自己仿佛突然開了竅,天地驟然寬廣起來,每一天都有學不完的知識,練不盡的武功,加上樵叟對我亦父亦師亦友,日子過得新鮮且有趣。坦白說,當時年少的我,並沒有很認真的想過,一旦把殊砂赤掌練成,是否就要到江湖上去闖蕩一番,還是要繼續做個與世無爭的獵人?諷刺的是,在我還沒來得及決定命運前,命運已先決定了我。」

「換句話說,」飛揚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的吐出來,決定要向他透露一個秘密。「不論眼前走的這條路是好是壞,你都不會……怪我外公多事,教會了你武功?」

飛揚已刻意說得輕松,但如風仍听得渾身一震,並瞪大了眼楮反問︰「你是說……是說樵叟他是……?」

「我的外公。你一直都不曉得他叫什麼名字吧?他叫雲入江。」

「煙中列崛青無數,雁背夕陽紅欲暮。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余黏地絮。」如風喃喃的吟道。

「沒有錯,他的名字,的確是出自周邦彥‘玉樓春’下半闕的倒數第二句,而找到了你傳授武功以後,他就更常唱這闕詞了,對不對?」

「是啊,」仿佛跌回往日情境,又听到樵叟那嘹亮渾厚的歌聲,如風便隨著回憶,從頭低低的輕唱︰「桃溪不作從容住,秋藕絕來無續處。當時相候赤欄橋,今日獨尋黃葉路。煙中列崛——」

「怎麼不唱了?外公還說過原來你們的緣分早寫在這闕詞里——人‘如風’後‘入江’雲,難怪他會一見你就喜歡。」

「你是他第幾個外孫女?」如風盯牢她問。

飛揚知道他現在正在想什麼,索性自己挑明了講︰「我是他排行第三的外孫女,同時也是唯一過繼給雲家的孫女兒,九年前他開始教你武功的時候,我還不滿十四歲。」

如風的表情開始顯得錯愕。「你是……你就是……?」

「我就是那個在你口中‘還是個娃兒’的女孩。如風,當面被人拒絕的滋味,」飛揚苦笑道︰「拜你所賜,我竟早在才快十五歲那一年就嘗到了。」

「尚雲,當時我並不知道——」

「你當然什麼都不知道。」從那時到現在,壓抑了好幾年的委屈,突然傾瀉而出,讓飛揚完全偏離了原來只想和他談談外公,並企圖以外公和他的師徒情誼來沖淡他對冷家恨意的計劃,一心只想發泄個夠。「不知道我正好來到一旁偷听,不知道你那毫不在乎,一口回絕的態度有多氣人。」

「尚雲,我——」

「不,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知道去想你那個什麼村長的女兒,什麼巧巧,即便在她已成為人妻的此刻,你都還不惜為了她而執意復仇,完全拒絕听取他人的意見!」在盛怒之中,飛揚竟然連她「應該」對巧巧這個人的存在與現況「一無所知」的事,都給忘得一干二淨。而大吃一驚的如風,也因為她突然提到巧巧,而使得自己的思路一片混亂,來不及想到應該問她,既然自青羊宮被劫後,就中了「暮煙」迷香,怎麼可能還會知道巧巧的事?那可是自她清醒以後,他和盧鏡就不曾再提及只字詞組的禁忌啊。

如風的愕然,更加深了飛揚心中的不滿,于是她便又更進一步的逼問道︰「一舉兩得,綁了我不但可以用來要挾我父親,還可以破壞凌振與我的婚事,保住你那青梅竹馬的地位。莫如風,你這份愛情,也未免偉大得過了頭,我真替外公感到不值,苦心教導給你的武功,竟然只讓你拿來對付他獨生女兒一家人。」

「你早就知道?!」

「什麼?」

「原來你早就都知道我想干什麼,卻還佯裝無辜,故作天真。」此刻盤踞在他腦中、啃噬他心靈的,盡是被尚雲當猴要的狼狽,讓如風也無法再做任何理性的思考,只能依憑保護自己的本能回嘴道︰「說不定當年的樵叟也是一樣,說不定他根本就是受你父親所托,先過來查看礦區的探子而已。」

「你!」飛揚無法置信的尖叫道,「莫如風,真枉費我外公對你的一片苦心,枉費我這些年來對你的念念不忘,枉費我——」

如風一把將她扯進自己的懷中說︰「原來如此!我真笨啊,原來你對我的百依百順,完全是出自于心甘情願的臣服,而非出自于對我暴虐的屈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有任何的顧忌呢?我馬上就讓你也稱心如意。」

飛揚還來不及做任何反駁,如風已俯下頭來封住了她的雙唇,而之前最多都僅是將她擁在懷中的雙臂,也首度粗暴的在她身上恣意的游移起來。

他要她,該死的,慣常游戲人間的他、性喜逢場作戲的他,為什麼會獨獨受這冷尚雲的吸引呢?為什麼會僅僅對她產生又憐又愛的莫名情愫呢?自己究竟是中了什麼邪?出了什麼差錯?如果放肆一回,是不是就可以撫平心頭的紊亂呢?

如風的親吻蜿蜒至她的頸間,開始用力的吸吮起來,不見溫存,只有粗野。

自己沖口而出的真心表白,竟然換來這樣的懲罰?他的吻雖然令她心醉,他的擁抱雖然教她神迷,可是殘存的一絲理智,卻讓飛揚非但意識到這不對,甚至是難堪的。

于是她開始奮力的抗拒。不要!她寧可永遠都得不到如風的愛,也不要他這樣的錯待,不要!

「放開我,如風,我求求你放開我。」

「你在害怕嗎?」如風在她耳邊呼著熱氣說,「放心,我保證會好好的——」

「不要!」在這緊要關頭,飛揚委實也顧不得「冷尚雲」不諳武功的假象了,終于微一使力,就將一直當她柔弱無力的如風給推開。

「尚雲?」如風伸手想拉她回去。

飛揚但覺身心俱受重創,只想逃離這個罪魁禍首的身旁,越遠越好。

「尚雲,你要到哪里去?」

「我恨你,莫如風,我恨你!我恨你!」頭也不回,飛揚已闖進漫天的大雨中。

「尚雲,回來,你听我說,事情並非如你所想的那樣,我其實已經——尚雲,小心啊!」

听到他的叫聲,飛揚雖然已有所警覺,但打滑的腳步卻無法說停就停,她只好施展輕功,往後頭折射回去,但毫不知情,一心只想救她的如風,卻已經撲飛過來,而這麼一交錯,本來是想藉攬腰抱住她之力止步的如風,反倒因撲了個空,而取代她摔下去。

「如風!」身形一定的飛揚,馬上往落差較大的那個彩池跳下去。「如風?如風?」

一切只因滿心焦灼,讓一向狠烈準確的如風,竟然沒躲過一方尖尖的礎石,不但撞出一頭一臉的血,人也立時昏迷了過去。

「如風,我求求你坐起來,好不好?」三天前在滂沱雨中,把他撬回洞中的情景,飛揚至今想來猶心有余悸,但眼前她卻無暇再多做回想,因為他額頭上的傷雖已無礙,卻已經結結實實的昏迷了三天,甚至還發起高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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