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是你值的班,那麼誣報程勛的那通電話……?」司奇急切的問道。
「是我接的,」天福立刻接下去說︰「是個女人。」
「你確定?」
「絕對錯不了,她還說她姓商,商人的商。」
※※※
「那通電話是羽嫣打來的,打來告訴我說,」程勛面對學文,一臉漠然。「我罪有應得。」
學文怒不可抑的反問︰「這就是你堅持要所有人都離開,只留下我的原因,因為我比較好騙?你以為啟鵬和司奇絕對不會相信的事情,我會相信?」
「你信或不信,並不重要。」想不到程勛卻如此應道。
「你錯了,我是你的律師,如果你講的話,連我都說服不了,那到時候上了法庭,我又該如何幫你辯護?」
「你只是啟鵬他們請來幫我辯護的律師,並不是‘我的’律師,因為我無話可說,我根本不想要、也不需要律師。」
「程勛,我再問你一遍,你——」
「再問我幾遍都一樣,我的答案只有一個,不會再變。」
學文終于忍不住的扯住他夾克的襟領,用力搖晃起他來。「程勛,向警方秘密誣告你私藏海洛因的,是個姓商的女人,商羽嫣的姑姑,是二十多年前曾經與啟鵬大哥論及婚嫁的商宜君,她可能相當痛恨馬進興,她後來介入你叔叔江昭正的婚姻,並在你嬸嬸陳美慧癌癥過世以後,正式成為江昭正的續弦,難道剛剛啟鵬和司奇說的這些,你一個字也沒有听進去?還是你氣他們說得太晚,所以才會這樣心灰意冷的讓我們著急?」
程勛扣住學文的雙臂,緩緩抽開身子。「我沒生他們的氣,因為就算他們早一點說,也早不過我已經鑄下的錯。」
「什麼錯?識人不清?這種錯誰不會犯?更何況被商羽嫣那狀似柔弱的外表所欺瞞的人,又不止你一個,睿智如你,為何還會看不破這一層?」
「因為我愛上了她,學文,」程勛的眼底,有著令學文望之不忍的悲哀。
「別人犯的,也許都僅是識人不清的閃失,我所付出的,卻是錯愛的代價。」
「那麼你豈不是更沒有包庇她的道理,藏在你房里的那半公斤還不去說它,但那枚夾層內有海洛因的懷表呢?你能否認那不是商羽嫣送給你的?」
「我也沒有承認,不是嗎?」
「但啟鵬和司奇分明說你昨天晚上重新整理行李時,曾翻出那個懷表來。」「我什麼也沒說,是他們听錯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不合作,光憑那兩份海洛因的證物,就足以將你定罪。」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一旦此事上報,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你都己逃不過身敗名裂的下場?」
「知道。」
「既然都知道,為什麼你還要一意孤行?你知不知道這樣啟鵬和司奇會有多傷心難過?」
學文最後的這一句逼問,總算讓程勛的臉上閃過那麼一絲痛楚,顯示他的內心已經有些動搖了。
學文見機不可失,趕緊再往下勸說︰「有多麼的看重彼此,相信你們自己最清楚,這一點無需我贅言,但我還是要再提醒你一次,」他轉身從暫時闢為他們談話室的國森書房桌上,拿起那封表示要加害孝安的威脅信函,往程勛面前一揚說︰「看看這封在一周前,就已經寄達司奇手中的信函,除了啟鵬夫婦,他對什麼人也沒說,為什麼?理由跟啟鵬一直沒有對你提及他對商羽嫣的猜疑是一模一樣的,因為他們寧可自己暗中查探,寧可自己擔負心事,也不願在事情尚未真正明朗化以前,就來造成你的困擾,而在他們最愛的碩人與孝安可能都會有危險的情況下,啟鵬與司奇仍然寧可被你誤會,讓你以為他們對商羽嫣存有偏見,也不肯當著你的面,逼問商羽嫣這些待解的謎團。又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因為他們知道這次你動了真情,所以他們寧可自己費盡苦心的保護所愛,甚至押上她們的安全做為賭注,也要為你保住一線希望,希望商羽嫣也是真心愛你的。」
他一口氣說到這里,程勛已經听得面無血色,卻仍抿緊了唇,不發一語。
「程勛!」學文再也顧不得外頭的人是否會听到他的咆哮。「如今事已至此,難道你真忍心令親痛仇快?真的不在乎啟鵬的焦慮和司奇的感受?」
「在乎。」他突然自齒縫中擠出這兩個字來。
「程勛?」學文希望自己沒有听錯,盯住程勛看的眼中,不禁充滿了期待。
「你听到了,學文,我說我在乎,在乎啟鵬、在乎司奇,甚至比在乎自己還要在乎他們,所以,」他陡然背過身去,話聲一降而為森冷絕決︰「請你幫我說服他們兩人,從今天、從這一刻開始,與我程勛劃清界線,這是我最後起碼能為他們兩個做的,寧可一人身敗名裂,也不能同時拖垮三人。」
學文凝視著他孤絕的背影,突然明白程勛今天為何會如此,無論自己,乃至于大家再說什麼,恐怕都已經不管用了。
第九章
「你真的很愛程勛,是不是?」商宜君出聲問道。
羽嫣連臉都沒有轉過來,仍舊一湯匙接一湯匙的喂坐在窗旁的輪椅上,眼歪嘴斜,不斷發出咿唔等沒有任何意義聲音的女孩稀飯,「據說」她已經十八歲了,但瘦小的身材卻讓人無法想像她有十歲以上的年齡。
「現在看著他的女兒,你還愛得下去嗎?」宜君的口氣中,漸漸多了譏刺與嘲諷。
羽嫣卻好像什麼都沒听見似的,只是專心的抽出面紙來,幫嚴重智障與雙腳天生癱瘓的女孩擦了擦嘴。
「她叫做江小潮,很諷刺吧,程勛沒有繼承到的父姓,倒叫女兒給繼承了去,巧合的是,程勛跟從母姓,小靜也是,她母親叫做江靜湖,是你姑丈江昭正和他前妻所生的女兒,換句話說,你心愛的程勛,是和自己的堂妹亂來,所以才會生下這麼一個白痴女兒。」
羽嫣一直听到這里,才猛然轉過頭來瞪住宜君說︰「她有名有姓,請您不要喊她白痴。」
宜君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發出教人毛骨悚然的狂笑聲。「我的天啊,你還真會愛屋及烏,這麼溫情,簡直就跟我那個無能的哥哥一模一樣。」
「我很慶幸自己像他,而不像對愛一無所知,也一無所有的您。」
「愛?世上有所謂‘愛」這種東西嗎?不過都是包裝男女原始,或者互相利用的美麗糖衣而己。」宜君滿臉不屑的說。
「的確,對您來說,的確是沒有,因為您根本就不曾付出,也沒有得到過,怎麼會明白什麼叫?這跟夏蟲不可以言冰的道理相同,一個連自己的佷女都可以拿來利用的女人,心中當然沒有愛。」
「你不必對我冷嘲熱諷,因為你說得對,我對你確實沒有一丁點兒的感情,會找上你,純粹是拜程勛在立委投票前夕召開的那場記者招待會所賜。」
「就是在那場記者招待會的電視轉播與報紙報導中,您看到了余阿姨、啟鵬和程勛,也知道了碩人和我。」
「對,想不到王威鴻的弟弟會那麼不長眼楮的娶了仇人的女兒,而你,」宜君搖頭道︰「竟然做了程勛那小雜種的秘書。」
「碩人的父親是被威脅、被利用的,真正的凶手其實是——」
「住口!我不管尹碩人和她養父是怎麼騙過了余啟鵬,我只知道自己一生的幸福,全是敗在馬進興一人的手中,所以要我看著他女兒快活過日,那是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