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魂夢與君同 第10頁

狂徒?湘青心想︰你的行為也許是,但外表可一點兒也不野啊。

「姑娘,」因為她正想得出神,所以他雖叫的小聲,她仍幾乎跳起來。「我記得這箭在我翻身進屋里之前,就已經被我硬生生拔掉了,怎麼還會在你手里?」

「是我隔天趁天亮前到屋外去找回來的,不然若被他們發現箭在我的繡樓外,你想他們還會相信你已負傷逃出王府去了嗎?」

明白她的巧思之後,南星對她的感恩不禁再深一層。「我已經打擾你幾天了?」

「這是第七個晚上。」

「我竟昏迷了那麼多天!」南星愕于自己的虛弱,訝異于她的堅強,而他也到個這時候,才發現到她泛灰的眼圈,憔悴的神情,為了照顧兼窩藏自己,這一周來,比較辛苦的人,鐵定是提心吊膽的她,而不是全然不知的自己。「南星虧欠姑娘的恩情,恐怕窮此一生,都難以報償。」

湘青淺淺一笑說︰「怎麼會?只要你趕快好起來,就是對我最好的報償了。」

南星想不到她會有此一答,大受震撼之余,只得找「最安全」的事來當話題。「姑娘學過醫術嗎?否則怎懂得為我療傷止痛?」

「不懂,這全是拜同仁堂的藥師所賜,也是公子吉星高照,才沒有被我越醫越糟。」

「對了,還沒有請教姑娘芳名。」。

「你剛剛不是才說名字並不是最重要的嗎?」

「我……。」南星沒有想到方才的矛,會變成如今的盾,更料不到她會慧黠至此,只得搖頭苦笑。

倒是湘青見他首度露出困窘的樣子,不禁嫣然一笑說︰「我姓顧,叫湘青,祖籍湖南,母親認為我只是故鄉的一株小草而已。」

只是一株小草?南星認為她實在過謙了,跟前僅著家居便服,神色又有些疲憊的她,仍舊美得驚人,若是仔細裝扮起來,那還不曉得要有多麼動人。

「你餓了吧?」湘青見他半晌不出聲,以為是他又累又餓的關系,便問他可有特別想吃的東西。

想不到南星卻答非所問的說︰「姑娘是王府中人嗎?」

「不,我只是來這兒暫住一段時日,為格格繡制婚嫁物品的人。」

听到「格格」兩字時,南星的臉色微微一變,不過湘青沒注意到,而他也隨即恢復正常。「那你來多久了?對後花園熟嗎?」

「我是立秋前到的,這宅第雖大,後花園倒是常去,還算熟悉。」

「那好,流杯亭旁有座假山,是以太湖石堆築而成的,姑娘知否?」湘青點頭後,南星才繼續往下說︰「那座假山分三層,底層空道,中層置有五只荷花缸,夏末秋初,山上荷花盛開,向來蔚為奇觀。」

湘青接道︰「頂層則建有小綁,今年中秋,王爺一家還曾至閣前平台賞月,那地方堪稱王府內勝景之一,我當然知道。」

「好,我有一包東西,藏在底層聖祖康熙帝所書的‘平’字碑後凹槽里,姑娘可不可以盡快幫我拿過來?」

湘青張望一下外頭天色說︰「現在日頭越來越短,天亮的也慢,我看趁現在尚未破曉之際,我便為南公子走一趟好了。」

南星的心一陣揪緊道︰「你這麼早去,不會惹人疑端嗎?」

他的關懷讓湘青心底立時流過一道暖流。「你放心,我有晨起散步的習慣,而且後花園向來沒有太多的侍衛,我從後門偷偷溜進去,沒人會瞧見的,就算見著了,也不會疑心。」

「那就好。」

湘青轉身就往外頭走去,南星雖然也想趁此漱洗一番,但大部分的心思仍記掛在她的身上,尤其是她那縴細的背影,更是令他大起不忍之心,遂沖口而出喚道︰「青……姑娘。」

驀然被喚其名,羞怯且震驚的湘青不禁愣住,卻什麼也不敢回頭轉身,對這名字,她已經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了啊。

南星也覺得自己叫得太過莫名其妙,只得訕訕的加了句︰「你……要小心。」

她輕輕頷首後,便一溜煙的閃出門去,反倒是南星猶自怔怔的看著她方才所在的地方,仿佛她的影子仍留存在空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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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打地鋪,床可以還給姑娘了,」兩天之後,已經可以下床的南星坐在桌邊說︰「這十天來我看你也快累垮了。」

湘青搖搖頭道︰「不用了,公子的傷尚未痊愈,地氣陰冷,如果又受了風寒,豈不更糟,這兩日我不用整夜守在你的榻旁,可以在繡房里一覺睡至天明,已恢復大半,你就不必跟我客氣了。」

「可是——。

南星還想再說,卻已被湘青打斷道︰「來,試試這碗雞絲面,我用的是整只老母雞熬出來的雞湯,最能滋補身子。」

由于南星肩、左脅都有傷在身,所以不管是提右手或動左手,難免都會因扯動傷口而疼痛不堪,所以在他清醒後的這兩天,除了湘青無法幫忙的「私事」之外,甚余如穿衣、用餐等日常瑣事,仍得麻煩她充當助手。

那天南星要她去拿的「東西」,原來是個包袱,里頭除了有兩套灰布衣之外,還有一套湘青從前所未曾見過的儀器物品,後來經南星一一解釋,湘青才知道那是所謂的「外國針藥」,她甚至在南星的指導下,為他打了兩次針,累出一身汗來,不過也因此而大大開了一次眼界。

「中藥、西藥雙管齊下,這次我的傷也不知到底是中醫,還是西醫治好的。」

湘青一邊喂他喝湯,一邊說︰「你沒听人家說︰‘藥補不如食補’嗎?況且你那針筒雖然唬人,但為你打下康復基礎的,可是如假包換的中藥啊,」她放下碗匙,讓他緩緩咽下後道︰「這就叫‘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對不對?」

「你知道你實在是個特殊的女孩嗎?」

「我再平凡不過,」湘青由衷的說︰「何來特殊之處?你弄錯了。」

「經人挾持,不慌不亂,猶能冷靜的與門外的人對答,還不夠特別?普通女子遇上這種場面,或許早已嚇得昏死過去了。」

「那是因為我貪生怕死,唯恐你一刀壓下來,我這顆頭顱就不保了,當然得強自鎮靜,使出渾身解數啊。」

「那出外抓藥,一心要將我救醒過來,怎麼解釋?」南星緊盯住她問。

「既然因一念之差,救了你這位刺客,當然不能讓你死在我的屋里,否則尸體要如何處置?不定到頭來還會被誣指與你同謀,那就更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只好咬緊牙關,說什麼也要將你救活過來不可。」

「大部分的女子在見傷見血時,都會頭昏眼花,心驚膽戰,甚至花容失色,尖叫連連,而你卻不但敢為我包扎傷口,還細心到連載皓那支箭上的污血殘肉,都記得將它清除干淨,如果沒有過人的膽識,這以上任何一項,都是無法做到的,不是嗎?」

湘青很感謝他刻意掠去了為他剪開上衣,在他昏迷的那數日,自己天天都得面對,乃至擦拭他在外的胸膛之事沒說。不論他是有心為她著想,或是無意中忽略掉的,她都不會無視于他周全的考慮。

「或許我生來膽子就較大,而且出身貧苦之家,什麼事都得親力親為,踫上再凶險的事,也只能硬著頭皮去應付,沒有資格,也沒有機會像一般千金小姐那樣顯露嬌態,順理成章的獲得呵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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