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如何努力,事情都無法回到最初了。他雖然深深地知道這一點,但還是忍不住深陷了下去。
就像是明明知道面前是高聳的懸崖,卻因為谷地有最美麗的花朵,就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一般。
「真的?那幫小表好像不太好惹。」吞吐著說完自己的觀點,老鼠馬上被銳利的目光瞪視得畏縮了下去。這個男人雖然開口說要幫他,卻好像清清楚楚地劃出了界限,擺明了和他不是一道的。
但是這個人也確實幫了他不少的忙。幫助他出謀劃策,幫助他招兵買馬,為他提供巨大的資金。可是,這一切的幫助很明顯地透露出詭異的色彩,他自己明明可以很輕易地置那幫小表于死地,但是他卻要大費周章地玩弄他們。
想殺還是不想殺?這個似乎是他在猶豫的問題。
為什麼?
顯而易見地,兩個人之間的合作關系就仿佛是薄冰一般脆弱,只要稍微失去平衡,就導致毀滅。
信步離開那個讓他窒息的場所,充滿了潔癖的男人厭惡地離開了骯髒的老鼠居住地,在他門前等待他的,是他一生的影子。
一身黑衣的冷酷男子不說不動地站在他的面前,他挑挑眉毛,看出了事情的蹊蹺。
「怎麼了?」
低低地詢問著,仍然是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的冰冷聲音。
「先生的同伴來了。」
同伴?
他難得地皺緊眉頭,也同樣無法想象這樣的自己會有同伴來訪。冷酷的他總是建立起一道圍牆,將自己和那些人們隔離。
如果不是因為友情,那麼就是命令了?
「誰到了?」
誰的到來,似乎決定著他未來計劃的方向。
影子恭敬地彎身,用沉厚的聲音回復著他的問題。
「‘冰河’和‘風暴’。」
‧書香‧‧書香‧‧書香‧
如果想要完全康復的話,只有那個叫做「風暴」的醫生來進行手術……
但是你是永遠也找不到他的……
腦海中回蕩著醫生說的話,季蝶雙閉上眼楮,默默地在心中回念著那些死亡宣判書,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那里面有的只有堅定。
「我答應你們!」
她的這一句話讓所有人的心全部落了地,從那明顯放松的四張臉上可以輕易地看出,他們有多麼重視這個問題。季蝶雙既感覺到心酸也感覺到欣慰。
欣慰狄赤鳶居然擁有這麼一批為他擔心的好朋友,這是多麼大的幸福,心酸的是這樣做無非是將自己推到必死之地。
自己如果真的死去的話,他會為了自己而哭泣嗎?
那樣狂放的、為了自由而拋棄自己的男人真的會為了自己而哭泣嗎?
她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
「這樣的話,我就開始擬訂計劃了。你們也開始通知其他人做準備,這一次一定要救赤鳶。」得到了重要人物的首肯,夏綠夜馬上開始分配任務。就在大家開始忙碌起來的時候,他轉過身來,拉著季蝶雙冰冷的手,凝視著她的眼楮,開口詢問︰「你真的願意這樣做嗎?這樣做可是會有生命危險的。」
季蝶雙淡淡地看著他似乎一切都了然的眼楮,同樣用淡淡的口吻反駁著他的話語︰「你不是應該知道我的事情嗎?還這樣問我是什麼意思?」
「就是知道了才問的……畢竟不管是什麼時候,能多活一陣是一陣,這是人類的求生本能吧?」夏綠夜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回答著她的話。
他果然是知道的!
一開始接觸他那仿佛一切都看透的眸子,她就知道沒有任何的秘密可以瞞過他。但是……
「除了你以外,還有沒有別人知道這件事情?」這個才是重點,關鍵是她最不想讓他知道的那個人,究竟清不清楚這個秘密。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所以他對你的感情沒有攙雜任何的其他情緒,只是純粹的喜歡而已。」夏綠夜了然地微笑了起來,伸手撫模著她的臉頰,給予她安慰。
季蝶雙伸手打開他仿佛安慰小動物一般的手,淡淡地說著自己的看法︰「他才不是喜歡我,要不然也不會甩開我了。」
「那是因為他重視你,不想你因為他受到傷害所以才那麼做的,你應該了解他的苦心。」
「就是知道才無法理解。」季蝶雙怒吼了起來,將自己的情緒完全外泄,「他明明可以告訴我一切的,他明明可以要求我和他一起共患難的,他卻只有自私地將我一把推開,就那樣無視我的存在。認為我是累贅,是他的絆腳石!我是不甘心,不甘心你明不明白?!」
她死死地抓著夏綠夜的衣服,將頭埋在男孩子胸前,盡情地將自己的情緒釋放。
夏綠夜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輕輕地拍著她的脊背,溫柔地安撫著這個受傷的靈魂,而眼神卻飄向了窗外,看向了他和她共同向往的天空。
自由的天空!
‧書香‧‧書香‧‧書香‧
——你想要什麼?
——自由。我想自由自在地生活。
風呼嘯著,從他的耳朵邊飛過,激起他的黑發狂浪地飛揚。那黑色的波濤下面,,同樣黑色的眼楮進發的卻不是平日那種偽裝的慵懶,也不是偶爾銳利的鋒芒,有的,只有深沉的悲哀和對往事的追憶。
那一年,他十五歲。
「你叫什麼名字?」
站立在暗巷里的少年緊緊地握著金屬棍,銳利的眼楮狠狠地看著身後發問的人,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而在他的腳下,橫七豎八地倒臥著眾多少年,滿身血污就和他一樣。
「你受傷了……」
縴細的手指指向他骯髒的衣服,少年只是伸手用已經完全染成紅色的衣袖馬虎地抹了一下臉,掉過頭去,不去理睬發問的少年。
發問的少年有著一張美麗的臉孔,就算在這樣陰暗的小巷里面都可以發散出燦爛的光輝。美麗的金色眸子雖然罕有,但是仍然是那樣漂亮得讓人無法直視。而他自己呢?骯髒,充滿血污,好像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天使扯上關系的。所以,他倔強地轉過頭,不去理會那個第一個向他打招呼的人。
幾天後,他被父母強迫送到了「七海」。在那里,他知道了天使的名字。
「你看見了沒有?那個叫做‘莫金郁’的男生好恐怖呢……」
「對呀對呀,尤其是那雙眼楮,好嚇人!金色的,他該不會真的是傳說中的惡鬼投胎吧?」
「不是說他是混血兒嗎?」
「蠢!哪有混血兒長那種眼楮的,他一定是地獄的惡魔……」
議論聲在他的耳邊不停地肆虐,讓他想忘記也忘記不了。惡魔?那樣漂亮的,仿佛天使一般的少年是惡魔?那他自己又是什麼?地獄大魔王嗎?
他不屑地哼笑出聲,不理會同學們恐懼的目光,徑自走到了七海學院中間的花園中去。
七海學院實在是太大了,大到第一次來就容易找不到正確的方向,所以一向對什麼都不是太留意的他很正常地迷了路。
算啦!反正他也沒有心思听課,那要命的教條和刻板的教法會要了他的小命。迷路?這個借口雖然夠好笑,但是確實是事實。
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索性爬上了最高的樹,躲到上面睡覺。就在眼皮瘋狂打架,馬上去找周公下棋的時候,耳朵卻接收到了嗚咽的哭泣聲。
睜開眼,看見的就是樹下蜷縮的小小身體,當時也不知道基于什麼理由,他跳了下去,在那流著眼淚的詫異金眸面前,做著遲來的自我介紹。
「我叫狄赤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