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陰玉兔 第19頁

「是……麼?你都知道了啊……」

不再是先前充滿了熱情的語聲,而是那時自己偷听時那種充滿了甜膩以及不快的聲音,有些心寒地抬頭望去,逆光下紅唇勾勒出再清晰不過的弧度,隨後冰冷的手猛地伸了過來。

瑞瓊猛地一驚,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撐地想要逃出上,但是手指剛動,一陣勁風從耳邊刮過,曾經拉住自己充滿安慰意味的手指,仿佛毒蛇一樣纏繞上了頸項,一個用力將她單薄的身于狠狠地提起。

清楚地听到自己喉嚨里發出「咕咕」的聲音,想要扭頭看清楚,卻絲毫動彈不得。緇衣柔細的聲音充滿了刺骨的冰寒,輕柔地嘆息著,訴說著早就決定好的命運,沖擊著她的耳膜,也沖擊著她的心靈,「唉呀……如果不是你看到了那一幕,也就不會橫生出這麼多枝節來了……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雖然對不起宗禮,但是也是沒有辦法的。總不能讓個女人破壞了我們計劃了這麼多年的事情吧?」

「……嗚咕……」

眼淚都流出了,身體怎麼掙扎那無法擺月兌他的力氣,瑞瓊感覺到頭暈眼花,神志也逐漸模糊起來。

「吶,其實我真的是喜歡你的,是真的……但是是你逼我這麼做的,所以,這一切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聲音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幾不可聞。而手上的力氣卻越來越大,幾乎可以听見自己喉嚨折斷的聲音。

終于……要死在這個人的手上麼?終于還是要死在緇衣的手上麼?勉強睜開眼楮,朦朦朧朧的是天邊的月色,以及晁動的斑駁的樹影,那張曾經喜歡到入骨的容顏也變得模糊。

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面前晃動的幻影,但是伸到半截便無力地垂下—一

風吹樹搖,沙沙作響,緇衣眼楮眯起,原本緊扣著的手指微微松開,另一只手小心地抱住瑞瓊的腰肢,將已經昏迷的她攔腰抱起。

在樹影的搖晃中,緩緩踱出一個人的身影,躲藏在厚重雲層之後的月娘,微微掀開面紗,也讓來人的面孔展露無疑,「……如果我不出來的話,你是不是打算將她活活掐死?」

低沉的聲音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動,重華冷著一張俊顏,和瑞瓊一模一樣的丹鳳眼流光溢彩,印測著他的心思。

「我畢竟還是無法親手殺她的……」

輕輕撫過那張帶著淚痕的芙蓉面,跳躍在緇衣面卜的不是先前的傲慢,也不是面對宗禮時的陰險,而是截然不同的沉穩以及成熟。蘊藏在這副縴弱身軀內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性清,而哪一面才是真實的他,這一點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

「不過,真沒想到她居然知道……」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緇衣垂下眼瞼,清楚地知道這是所有計劃中失算的一環。

看著他格外清瘦的秀麗容顏,溶解在心中的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感受,重華沉吟良久,終于將藏在心中許久許久的問題問出口來,「今天他們派人襲擊了我。」

緇衣沉默了一會兒,微微地苦笑出來,「終于還是動手了啊……有什麼收獲沒有?」

重華點點頭,看向他的眸子深邃。

「緇衣,你後悔了麼?」

抬起頭來,淒然一笑,緇衣將懷中的柔軟軀體緊緊抱著,貪婪地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靜靜地說著身處這混濁黑暗的人心之河中,如果不沉淪就只有隨波逐流。

無論是在哪一邊,都是一樣的污穢,所以哪一邊都無所謂不是麼?

「我不後悔……」

幽幽的語聲傾訴了多少無奈,可惜卻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如此就好。」男人說著,隨後轉過身去,慢慢向自己所居的東廂走去。

緇衣垂下頭去,慢慢舉起瑞瓊的手,將自己的唇湊了上去。輕輕踫觸著那冰冷到了極點、卻也熾熱到了極點的手背,一瞬間天旋地轉,心跳失常。一陣陣麻痹的感覺從他的唇邊傳來,傳入心中,似乎呼吸也停止了,緇衣大睜著眼楮,感覺到清晨格外清冷的風夾雜著飛散的落葉穿過發際,吹起當時感覺到的火焰。

緇衣抱著她的身體就向後倒去,倒在堅硬的地面上,心中痛得幾乎無法呼吸。躺在散發著泥土和樹葉、以及點點殘留的梨花香味的地面上,墨色長發鋪滿胸膛,少女特有的沁香滲入鼻端,細細的手指壓在心髒的位置上,卻讓心跳更加劇烈。

「……對不起,雖然我也喜歡你,但是我們命中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風兒吹起,引起那邊池塘里開得正盛的荷花一陣顫抖,可以听見露珠滾落的聲音……

閉上眼楮,感覺到心頭難以言語的溫柔,滴落寂寞的心湖,蕩起漣漪,蔓延……

之前那些甜蜜的語言,還有那分熾熱的情感,對她對自己而言,都只是黃粱一夢啊……

幕七︰開到茶縻花事了

八月初的時候,端王府的聘禮就陸續送入德郡王府,大批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絡繹不絕,看得人眼花獠亂,而那個宗禮貝勒也理所應當地自由進出。

自那一夜起,瑞瓊就避著緇衣,不想與他見面。

不是害怕他再下毒手,而是害怕一見到他就忍不住傷心。

那一日猛地驚醒,就發現自己睡在床榻之上,急急忙忙奔出,見到服侍自己的夜香問起緣由,這才知道是緇衣抱自已回來的。

對了,自己好歹也是多羅格格,如果隨隨便便被殺害,自然在這個德郡王府無法立足。如此一來.不要說什麼端王府陷害阿瑪的計劃了,就連自身的性命都堪憂不是麼?所以沒有殺掉知曉內情的自己。

如此一想,卻更是覺得傷心;伸手撫模著衣領遮掩住的脖子,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先前窒息一般的痛苦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緇衣他一點都不喜歡自己,他對自己的好全都是裝出來的不是麼?但是……但是盡避如此,自己卻還是一心想著他,甚至想要借著傷害他來讓自己遺忘他,誰知道陷入最深的卻是自己,受傷最深的也是自己。

如果他不是宗禮的弟弟,如果他不是端王府的人,如果他不卷入這場紛爭中,自己哪怕違抗皇命也要和他在一起。但是事實卻偏偏不是……

「格格,貝勒爺來了。」

窗外傳來夜香的聲音,滿是無奈,和自己一樣,她也不喜歡那個油腔滑調的貝勒,雖然她不知道隱藏在那副假相之下的真實性情。

本想說不見的,但是轉念一想,一瞬間所有的怒氣都集中在宗禮的身上,那家伙如此這般,設計陷害阿瑪,搶走緇衣,如果不好好教訓教訓他怎麼對得起自己?

當下囑咐夜香進來為自己梳妝打扮,腦子中轉動的卻是如何要宗禮好看這種念頭。

雖說是賭氣,但是當時說出口就後悔了,尤其是對緇衣說出自己奉旨要下嫁給那個家伙之後,更是後悔得不得了。緇衣沒有因為這件事情受傷,反而是自己傷心欲絕,怎麼想怎麼咽不下這口氣,她本來就是好勝倔強的性子,如此追根究底的一算,這筆賬自然算到了宗禮的頭上。

「格格,瑞瓊格格,我來見你了。」

屋外傳來男人熱烈的語聲,卻只是讓瑞瓊皺緊眉頭,說不出的厭惡。

「格格……格格……」

看著她如此陰郁的容顏,夜香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要不要把擔心的話說出來。看看伺候自己的奴婢一臉悲傷,瑞瓊看了看銅鏡中自己扭曲的容顏,嘆了口氣,微微一笑,卻依然掩蓋不住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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