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問啞了。為何不想親吻她?凡是性向正常的男人大概都很難抗拒她那樣的請求吧?他不是絕對正直的聖人,卻也不想當下流無恥的小人。
正因為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又怎麼能趁機佔她便宜?
最後,他說︰「不是不想,是時機不對。」
「那什麼樣的時機才叫對?」
「等你不是這種醉到連自己住哪都不知道的時候……」是呀,她早已醉得一塌糊涂,「你連我的名字都叫不出來,我怎麼親得下去?」
「你是丁柏龕啊。」
「……」原來你記得呀?
「丁柏鑫,」她笑盈盈地呼喚了他的名,像是在哼著什麼美麗的樂曲,「柏鑫、柏鑫、柏鑫、柏鑫、柏鑫、柏鑫……」
喚到他耳根都泛熱了。
「好了,不用說那麼多次。」他難為情地制止了她。
「那你可以親我了嗎?」
「不行。」
「那我親你好不好?」
「什……」
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挨進他的懷中、揪著他的衣領,一個濕暖的吻就這麼牢牢印上了他的唇。
太突然、太震撼、太驚人,他被嚇得魂都飛到外太空了。
懷里的女人卻自顧自地吻得陶醉、吻得投入,她甚至頑皮地探入軟綿綿的舌尖來邀他回吻。
理智要他拒絕,他的身體卻臣服于她的柔情里。
第7章(2)
自制力很快就敗陣下來,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本能給了溫柔的回應。他反守為攻,在她的唇上輕啄、在她的嘴里需索,他嘗到了一絲淡淡的酒味,也嘗到了出乎意料外的清甜芳美。
他本以為她的味道會是濃黯與世故的,豈料嘗來卻完全不是那樣的氣息。
酒精的催化粉碎了女人的矜持,撂倒了男人的理智。她幾乎都要爬到他身上了,渾濁而沉重的促息聲在密閉的車內回蕩,既曖昧又煽情。
這樣發展下去似乎不太妙,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起了生理反應,近乎是驚醒地將女人自他身上「剝」了下來。
他喘道︰「不行,這樣太超過了……」
「嗯?什麼?」即使意識模糊不清,她仍知道要貪戀著他身上的氣味,舍不得離開他的體溫。
「沒事,你先睡一下。」
「怎麼了嗎?」剛才氣氛不是還很好?她眨眨眼楮,困惑不解,「啊,在車上不舒服吧?不然我們下車,到我的房間去,我的床很大、很舒服。」
「……別說了。」他禁不起那樣的言語挑逗。
「那不然你為什麼要停下來?我接吻的技巧不好嗎?」
「不是,都不是,總之你快睡。」
「可是我不想睡,我想要你。」
這女人,喝醉之後根本變成了致命的糖果。他靜了靜,決定換個方法來對付她,道︰「好好好,什麼都依你,等你睡醒了我們再繼續,行不行?」
「真的?」她一展如盛開牡丹般的粲笑。
「嗯,真的。」他答得心虛。
「好,那我乖乖睡嘍?」
「快睡吧你。」
他的苦笑則顯得欣慰,仿佛完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任務。
之後又折騰了好一陣子,她終于在瘋言瘋言中慢慢睡去。他凝視著她安詳的睡顏——她睡得很安穩,可他自己卻像是一團還在悶燒的炭火。
他輕吁了口氣,月兌上的外套替她蓋上,然後走下車外,抬頭看了夜空。
在台北市的夜里其實很難看見星星,不過,他不在意,反正自己也不是為了看星星才下車,他只是想吹點涼風,讓頭腦冷靜……也讓身體冷卻。
唇上的觸感猶在,他的思緒因她的吻而紊亂。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像是企圖支撐起被緊緊壓迫的胸腔。他想,自己是惹上麻煩了吧?今夜過後,這女人會若無其事忘了這個吻,可他卻會牢牢記在心上,每見她一面,便粗暴提醒他一回,如此令人醉心的記憶又該叫他如何遺忘?如何假裝?
與李湘羽穩定交往多年,他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心情,就連在人們稱之為「熱戀期」的那段日子里也未曾有過。
他一向冷靜,按部就班,不喜歡驚喜,他追求凡事能夠掌控的安定感。
然而這個女人就像是直接縱身跳入了他原本無波無瀾的心湖,已經不是激起淡淡的漣漪了,而是濺出白色的水花。
那無疑是一種侵犯,可是,他似乎不想抵制這樣子的侵犯,反而甘之如飴。
思緒至此,他忍不住捏了捏眉間,是困擾,也是困難。此後他該如何看待?明知是不合適的兩個人,也鐵了心腸拒絕過,為何突然動搖?
只因她那突如其來的一個吻?若真如此,他自詡的銅牆鐵壁未免也太脆弱,竟不敵美人的一記柔情香吻。
他真想弄明白,自己對她的好感究竟有多少是受了那張皮相的影響?
她是個漂亮的女人,非常漂亮的女人。
當他听說沈曼曦有意與他交往的時候,內心先是錯愕,而後是驚恐。他說過他不愛驚喜,他也不喜歡任何自己無法掌控的事物。
這樣的女人為何想跟他交往?他不知道,所以他抗拒。
性格迥異的兩個人如何建立交往期的互動?他不知道,所以他抗拒。
如果這女人沒有那張美得嚇人的皮相,他會答應交往嗎?他也不知道,所以他抗拒。
他抗拒,不是討厭她,真的不是。
其實或許是討厭自己吧?討厭看不清自己的目的,討厭看不清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東西,他害怕自己只是膚淺地看上她的美貌。
若真如此,他不只輕蔑了自己,也傷了對方。
他不禁回頭看了眼車窗內的光景——這一切的肇事者仍然自顧自地睡得香香甜甜,仿佛天塌下來也擾不了她的好夢。
他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抹淺淺微笑。
嘖,這女人未免也睡得太悠哉了吧?他忍不住想象,倘若今晚趕來的不是他,那麼她此刻會在哪個男人的懷里?會是陌生人的?還是隨機從自己的舊識里挑個對象來排解寂寞?
算了,反正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在這兒,在她的身旁守拜。
「哈啾!」
突然,車上的女人打了個噴嚏,像是耐不住低溫,她在睡夢中搓了搓手臂,然後拉起披在身上的外套,緊緊裹著自己。
盡避開了暖氣,果然睡車上還是太冷了,得趕緊送她回家才行,但糟糕的是他根本問不出她的地址。
在經過了一分鐘的考量與掙扎之後,最終還是只能乖乖拿出手機,認命撥了曹詠成的號碼。
希望電影已經散場了……如果他們真的是去看電影的話。
沈曼曦醒來的時候,床頭上的電子鬧鐘顯示著10︰59.
「嘶……」她掙扎著起身,感受到一陣劇烈的頭疼,像是有千百只蜈蚣在她的腦血管里爬行。
老天,她昨天到底干什麼去了?
她坐在床上,揉著太陽穴,開始拼湊殘缺破碎的片段回憶。
她記得自己一個人去看了場難看的電影,散場的時候老姊打了通電話過來,問她什麼時候要回家;之後,她又獨自去了間高價位的餐廳吃飯,前菜才剛送上來而已,她就接到了林書逸那王八蛋的新年祝賀簡訊……真他媽的,早該把他的號碼拉入黑名單才對,免得日後再次被他影響了食欲。
嗯,然後呢?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哦對,她想起來了。後來,她大概是一副「失戀後借酒澆愁」的狼狽樣,隔壁那兩個看起來很機車的女人開始對她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你終于醒了?」一個聲音突然冒出。
她嚇了一跳,沒料到家里有人,唐璦琳應該早就回家過年了才是。直到她抬頭,看清了站在房門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