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宇翻翻白眼,她實在不想再听他說下去了,但仍給他最後一個機會。「你只有這些話可以說?」
「嗯……」王豫搔著頭,有絲不解,她怎麼好像是故意在刁難他?仔細思考良久,這回他開口特別小心翼翼。「如果你被炒魷魚是因為江組長的關系,我願意去幫你解釋清楚,或者登報道歉也可以。」
「夠了,王豫——」她咬牙切齒。「你不僅是個混帳,更是個笨蛋!」
她轉身往樓梯上跑,可惜早上扭傷的右腳讓她的行動變得可笑又不便。「你會不會摔下來?」他在底下看得心驚膽戰。
「摔死也不關你的事?」她大吼。
「家里有死人不太好,以後房子會賣不出去。」他小聲咕噥,跑上來,跟在她身後一步。
「噢!Shit!」那種狗屁不通的話是這個時候應該說出來的嗎?她真想去撞牆。「我喜歡弄一間鬼屋,流傳萬世,與你何干?」
「是沒有關系,可是……」天啊!王豫從不知道世宇發起脾氣來是這般難纏。「那……我扶你好不好?」
「不好,不準你踫我,一根頭發都不可以!」
「那你想怎麼樣嘛?起碼你得告訴我,你究竟在氣些什麼?」
「你連我為什麼生氣都不知道?」她轉過頭,考慮要不要掐死他?
他無辜地聳聳肩。「不是因為我沒告訴你真實身份和江組長罵你嗎?」
世宇發誓,如果現在她兩只腳都很完整的話,她一定大腳一踹把這個王八蛋踢下樓,看能不能夠把他那顆笨腦袋摔聰明一點。「我氣的是你什麼事都不願意對我說明、什麼事都往心里藏、老是在發呆、不讓人模清楚你的心思、永遠都把別人的好意阻隔在外面……」
「原來你想了解我?」他驚訝地道,沒忽略掉心底一溜而過的竊喜。
「我……」可惡!她有什麼理由做此要求呢?沒有!她又不是他什麼人,世美才是那個有資格的人不是嗎?她憤憤地轉身上樓。
「世宇——」他追上來大聲敲她的房門。
「走開!」她捂住急欲跳出胸腔的心髒,慌亂地把頭埋進棉被里。
「你開門好不好?」剛剛他瞥到她的蒼白臉色,突然他覺得好難過,一顆心揪得緊緊的,好痛、好痛……
房里傳出震耳欲聾的熱門音樂,搖賓的曲調、快節奏的拍子在屋里回旋,王豫在門外猛皺眉,她用這種方法「拒絕」他?真是別致,他是不在意,但其他人……
「世宇——」
她假裝沒听見,音樂開得更大聲。
現在連他都忍不住捂起耳朵。「世宇——」
等不及世宇將音樂再開得更大聲一點,已經有比王豫耐性更差的人開始抗議。「隔壁的,吵死了,耳聾是不是?音樂開小聲一點!」踫!一個巨大的聲響從牆壁傳來,震得房子都有些晃動,他們可愛的鄰居大概受不了「刺激」捉狂了。
「我就知道。」王豫毫不意外地聳聳肩,又去拍世宇的房門,踫!這一次東西不是對著牆壁,而是對著他所依靠的房門摔過來。
看來她簡直是氣瘋了,不敢再刺激她,王豫默默回到房里,躺回床上,一顆心依然超速地跳著,世宇的怒氣竟能使他膽戰心驚,而且還有一點點……哀傷與疼痛,不!他閉上眼楮,不是只有一點點,他根本是很難過。
他們的相處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攤開手掌依然可以感覺到早上她給他的安全與溫暖,和她在一起是如此的自然,他可以坦率的笑,拋棄所有的憂愁,她仿佛具有某種魔力可以撫平他偏執、受傷的心靈,他真的好珍惜這種小小的、平凡的幸福,可是……
驀然,他搖搖頭,這是他嗎?一個為了可可之外的女人而失魂落魄的王豫。抱著頭痛欲裂的腦袋,他可以確定自己很喜歡可可,為了丫頭,只要她開口,他什麼事都願意做,否則也不會住進毛家扮起世美的「假情人」,甚至心甘情願和世宇分擔家務,陪她上市場,她洗衣服、他負責收和疊;她煮飯、他洗碗;她整理環境清潔,他則去追垃圾車……
不,不對!這樣的日子早已不能用「心甘情願」四個字來形容,他根本是安之若素、甘之如飴,事情怎會演變到這個地步?
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情況已經月兌軌到令他無法掌控的地步,老天!他該怎麼辦?
* * *
听到大門打開的聲音,王豫直挺挺地從床上跳起來,沖出房門。「世宇——」他大喊,耳邊傳來一陣跑步聲,「轟」的車子發動。「世宇!」他再喊一聲,車子加快速度開走了。
「可惡!」他站在大門口跺腳,望著前頭煙塵滾滾,又被她給溜了。
第四天了,她是鐵了心不理他,每天早出晚歸的,不管他多早起床,唯一能看見的只有一桌早餐,而晚上他就算做了飯留給她,她也不吃,搞什麼鬼?
前兩天王豫還可以打電話連絡公司,藉著工作排遣時間,可那些企劃真是越看越礙眼,昨兒個他已經丟掉第十份企劃書了,公司從管理部到總務部,十個部門,沒一個主管逃過這場怒火的波及,弄得個個人心惶惶,他知道該收斂脾氣,可就是忍不住。
懊死的!他到底是怎麼了?不!應該是世宇怎麼了?兩個人同住在一間屋檐下,明明近在咫尺,她偏有辦法弄得像是分住在地球南、北極,形同陌路,早晚不相往來,又說她沒生氣,照他看來,她的怒氣才大著呢!比前年法國試爆的核子彈威力還大。
包慘的是,這波風暴中,王豫受影響最深,他本來是個卯起勁來,連命都可以不要的工作狂,從來也不會亂七八糟、胡思亂想,誰知來這兒之後,才發現他原是只鴕鳥,關在象牙塔里,過著自以為是的生活,是她讓他開始懂得思考的,但她卻不理他了,丟下他一個人整日發呆,不知如何是好。
嘆了一口氣,他把桌上的地瓜稀飯、四樣小菜收進冰箱,他實在沒有食欲,既然她打定主意不和他踫面,他再等待也沒意思,索性搬回家去算了,至于「飛揚集團」和「王家大宅」的問題,反正可可沒這麼快結婚,他好歹可以再待個一、兩年,即便不行,了不起到外面隨便租間小套房,總不會睡馬路吧?
總之船到橋頭自然直,雖然不合王豫一向迎向挑戰、勇往直前的做人原則,可他實在已沒那個精神與力氣去操心那些事情,世宇不在,他就像是遇到暴風卻失去燈塔引路的船只,只能無力地等待滅頂。
他悶悶地在馬路上晃著,天空藍得沒一點兒雜質,而他的心中卻是一片烏雲。不時有鄰居和他打著招呼,多半是在市場認識的人,上回那個賣豬肉的老伯又追上來,遞給他一顆豬心,要他好好補一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收下的,失去了世宇,一切都變得沒有了意義,他茫然地將豬心掛在手臂上,繼續在馬路上晃蕩著。
「大哥——」背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聲音。
王豫轉頭,丫頭在陽光下向他跑來,她臉頰酡紅,一點櫻唇襯著冰肌雪膚,如雲發瀑在微風中飛揚,開出一朵燦爛的花,他的小寶貝果然是世上最美麗的仙女,他詠嘆著,張開雙臂,等待可可撲進懷里。
「大哥——」莫可喘著氣抱住王豫又笑又叫。「你買菜啊?怎麼提著豬心到處晃,太陽大,當心曬壞了。世宇姐呢?她沒和你一起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