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的苑舞秋,嚴靜的睜開眼,啞著聲佯裝剛醒︰「春雨,我怎麼回家了?」
春雨愣了下,見小姐對她眨眼,立即意會了解,故意揚高聲兒,陪她一塊兒作戲。「小姐你在街上昏了過去,君少爺送你回來前在馬車上請大夫為你診治過,你全都忘了嗎?」
「我不記得了,僅依稀記得頭昏沉沉的……」原來她已經讓大夫診治過,她卻一無所覺。
君傲翊听見她醒來,急著想確定她安然無恙,對著掩上的門扉輕喚。「小舞,你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必心的問話,使她的心頭不由自主泛起一股酸楚,摻雜著淡淡的痛楚與些許甜意,她捂著心口,干澀著聲回他︰「我很好,一點事也沒有。」
無法親眼見到她安好,君傲翊著實放心不下,想要推門進去,苑夫人快一步擋下他。「于禮不合。」
君傲翊挑了挑眉,曉得苑夫人是故意攔下他。「我只是想看看她,有夫人和春雨在,不會惹來閑言閑語。」
「不管怎麼說,你和舞秋都已經長大,不能再像兒時那樣不避嫌。」苑夫人堅持不讓步,一來是想挫挫他的銳氣,二來舞秋未來會如何,誰也不曉得,但見他對女兒似乎有意,最好的做法就是別再讓兩人湊在一塊兒,倘若兩人真暗生情愫,鎮國大將軍那兒他們絕對無法交代,他們得罪不起鎮國大將軍,足以垓揮劍斬情絲時,最好要當機立斷。
「我娘說的對,我真的沒事了,你別再為我擔心,況且听春雨說,你請過大夫為我診治,那就該知道我真的很好,你明兒個還得進宮,先回去歇息吧。」就當她沒心沒肺不懂感恩,他們倆要走的路畢竟不同,她不能為求關懷與溫暖,強留他在身邊,那對他一點也不公平,而她也會不齒自己所為。
正因請大大為她診治過,才會仗他難以放心,大大說她積郁難解,身子骨太虛,所開的湯藥治標不治本,真正要做的是解開她心中的結,否則再繼續這樣下去,恐會傷及性命。他听了嚇得心驚膽顫,她心中的結為何,他非常清楚,但要解開那纏繞得死緊的結談何容易?
君傲翊陰郁的瞪著隔絕他們的門扉,話里帶著一絲懇求,低道︰「我只是想看看你。」
「我累了,想再好好睡一覺。」她冷硬著心腸拒絕,在他們之間築上一道高牆。
「小舞……」
「我目前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你,見到你只會讓我想起所有的不愉快,我不想再痛苦過日,你別再來了。」見他仍不願離開,她冷著聲說狠話。
「你听見舞秋說的話了,請回吧。」苑夫人做出送客的手勢。
小舞拒絕見他,加上她所說的話教他再次回憶起大大的警告,當務之急是解開小舞心頭的結,不是要加深她的痛苦,他最大的希望不正是她能得到快樂嗎?假如他是造成她痛苦的根源,他怎能一再出現在她面前?
盡避一再堅持說不放手,叮當他令她感到厭惡、痛苦,他再痛、再不舍,仍舊是得隱身不讓她看見。
「我明白了,你好好保重。」他的聲音因痛苦而沙啞。
房內的苑舞秋咬著唇辦故意不回他,雙眼痛苦的緊盯著床柱,借由細看上頭雕飾的蝙蝠來分心,故意不去想她這麼說,會不會讓他難受。
遲遲得不到她的回應,君傲翊明了她真的是厭惡他到極點,于是他挺直腰桿告別苑夫人,毅然決然轉身離去。
苑夫人口送他離開,這才松了口氣,轉身推門進房,即見女兒呆若木雞地躺在床上。
「你今兒個是怎麼回事?難道春雨沒告訴你,我和你爹不希望你踏出家門一步嗎?你不曉得有多少人正虎視眈眈監視著咱們家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向聖上參你爹一本,你真想……」苑夫人生氣的開始發難。
「娘,我知道我做錯了,我再也不會讓你和爹感到為難,你盡避放心你們都不會有事的。」苑舞秋轉頭望著母親,淡然一笑,那笑容飄忽清淡,訴說著她已知悉一切。
「舞秋,你別怪爹和娘狠心,爹和娘也是萬不得已。」平靜的反應,使苑夫人感到內疚。
「我知道,我誰也不會怪。」仍舊是清清雅雅的笑容掛在唇角,她再望向床柱上的蝙蝠,一只只代表著福氣的蝙蝠沒能帶來福氣,以後若有人要在床柱上雕飾蝠蝠,或許該好好考慮一下。
苑夫人長嘆了口氣轉身離開,她何嘗沒發現女兒愈來愈清瘦,但她真的是無法可想,只能這樣了,她們母女倆彼此心知肚明,往後沒重要的事,她不會再來到女兒的院落,她們的母女情,算是快走到盡頭。
「小姐……」
「春雨,我真的累了,想好好睡一覺,你跟著我在外頭跑了大半天,應當也累了,你去歇息吧,若有事,我會叫你的。」她疲累的合上沉重的眼皮。
「春雨不累,精神好得很,小姐,你想睡就睡,春雨會守在你身邊。」春雨故作精神爽奕,沒忘早先在馬車上君傲翊交代她的話,要她每天好好照顧小姐,別讓小姐一個人胡思亂想,要多跟小姐說話解悶。
所有該做的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小姐能狠心推開君少爺,可不能推開她春雨。
苑舞秋翻身面向內側,將自己蜷縮得像只小蝦米,雙臂緊緊環抱著自己,一次又一次無聲的告訴自己,爹娘怎麼待她真的沒有關系,她完全不會痛,而且她不是孤零零一個人,她還有春雨陪伴,她會過得很舒服自在,會很快樂,真的。
第4章(1)
不冷不熱的舒爽午後,被玉蘭、海棠與牡丹花,各色名花簇擁,美輪美奐的皇家戲台正熱熱鬧鬧表演「西廂記」,四周花香宜人,教人看戲時心曠神怡。
坐在戲台前看戲的正是母儀天下的皇太後,坐在皇太後右側的是皇後,左側則是最受皇上寵愛的十四女——明珠公主。依序而不是貴妃、嬪妃,在她們身後各有太監、宮女隨時听候主子差遣。
唯一不是皇家女眷,卻被皇太後召見陪同看戲的君傲翊,神態自若地端坐在紫檀木椅中,似乎渾然不覺自己成了被觀察的對象。
嬌艷的明珠公主手執香扇,眼波流轉,唇帶笑意,一次又一次偷偷打量君傲翊,每次見到他,明珠公主總覺得他風采更甚以往,他氣宇軒昂、光彩奪目,舉手投足間帶著冷傲氣質,面對皇女乃女乃與母後時不卑不亢,教她見了,很難不為他的氣度折服。
台上扮演崔鶯鶯的花旦惆悵地唱著;「可正是人值殘春蒲郡東,門掩重關蕭寺中;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無語怨東風。」
已看穿今兒個是怎麼回事的君傲翊佯裝興致盎然地看戲,實際上深陷苑舞秋的厭惡當中,盡避她不願再見到他,他心心念念的依然足她。
飽受相思折磨,他再次夜不成眠,沿著屋牆定了一圈又一圈,有時躍上屋脊,望著滿天星子,想著他們倆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塊土地上,同一座城中,她的心里卻始終沒有容得下他的位置,是他太過強求,方會妄想終有一天,她會留個小小的位置給他。
想到這兒,君傲翊不由苦澀地自嘲一笑。
明珠公主見到他微笑,逮著機會輕啟朱唇︰「君校尉也喜歡‘西廂記’嗎?」
「臣回公主話,‘西廂記’頗為有趣。」君傲翊口是心非回著,從頭到尾他都心不在焉,壓根兒沒注意戲台上正在唱什麼。
本來專心看戲的皇太後、皇後、貴妃與嬪妃們听見兩人交談,立即轉移注意力,不動聲色地留意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