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拖鞋,走進衛生間洗漱完畢,換衣服要下樓時,王蕾看著那雙被縫過的鞋拖出了一會兒神,趴到了床邊的地上,鑽進床底下一通翻找,在找到一雙白色的涼鞋後笑了笑,拿到衛生間擦去上面的浮灰,穿了上。
「王蕾……」招呼她吃早餐的蘇媽媽在看見她腳上熟悉又陌生的鞋子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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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的課業還是一如既往的忙碌,老式的電扇中的一個終于壽終正寢了,因此教室里更加熱了,在佔了大半個課桌兩尺厚的習題集的包圍下揮汗如雨的學生們不時地用紙巾擦著汗。
「林南……家里是干什麼的?」昨天問過王磊那輛車的價錢,王磊說出來的數字讓她咂舌。
「嗯……他爸爸是個設計師,設計房子的吧,听說職稱挺高的,但是收入趕不上我媽。」杜梅含著鋼筆說道。
「中產階級?」
「差不多。」
「……」中產階級的家庭怎麼可能花那麼多的錢給孩子買摩托車騎呢?「林南會騎摩托嗎?」
「摩托?你別抬舉他了,他連自行車都不一定會騎。」
「哦……」那麼昨天她是認錯人了?不可能呀,雖然黑色旋風刻意壓低了聲音,說話的腔調也不同了,可是她听得出是林南。
「對了,林南的媽媽回來了。」杜梅抄完了幾個單詞之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那個老女人,一口一個你們中國人如何如何,好像她不是中國人生的似的,女漢奸。」
「哦……他媽媽是干什麼?」
「他媽媽?呵……當年跟林叔叔是大學同學,林南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忽然冒出來一個在美國的外公,要她去繼承遺產,說好了在那邊安頓好了就接他們父子過去,可是結果人沒回來,離婚協議倒跟著律師一起來了,挺老套的吧?還有更老套的呢,那個女人回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主要目的之一就是阻止林南他爸跟我媽的婚事,切……」
「你不是反對他們結婚嗎?現在你多了一個盟友。」
「我不是說過了嗎?她一口一個你們中國人如何,就為了氣她我也要轉而支持我媽跟林叔叔!」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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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結束放學時,天已經黑透了,學校門口停滿了各式各樣的出租車私家車,跟杜梅一前一後走出校門,杜梅上了她媽媽的車子,王蕾照慣例拒絕了杜梅讓她搭順風車的建議,來到公交車站雙手抱胸等著車。
「王蕾。」一輛摩托停到了她的跟前,王蕾愣了愣,他來干什麼?
「我送你回去。」王磊說道,周圍還有很多等車的學生,見到這一幕都竊竊私語了起來。
「只有兩三站地而已,我自己能回去。」王磊今天是怎麼了?平常她都是自己回家的。
「叫你上車你就上,不要等我拉你上來。」王磊冷下了臉。
「不上!」
「不上我就不走,等一下公交車進不了站我不負責。」
「你……」
「別鬧了,是蘇媽媽打電話讓我晚上接你的,天開始短了,福利院周圍最近又不太平。」看見王蕾又懷疑的眼光看著他,王磊干脆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你自己打電話問她。」
「不用了,我回家自己問。」看了一眼他的手機,王蕾坐到了他摩托車的後座上,排氣管冒出一團煙塵,怪獸出發了。
「你吃飯了嗎?!」王磊的問話夾著風聲傳了過來。
「還沒有。」
「我請你吃冷面!」
「你說什麼?」
「我請你吃冷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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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不大的冷面館,但是卻很干淨,老板是個很和善的人,從王磊跟他的對答來看,王磊是這間店的熟客。沒過多久,面上來了,王磊先喝了一口湯,對老板伸出大拇指,老板回以微笑。
「這間店的冷面最地道了。」王磊一邊拌面一邊說道。
「嗯,味道還可以。」
「說還可以怎麼行呢,要說一級棒!」
「呵……」
「餓壞了吧?A中真是變態呀,晚上九點才下晚自習,中間休息的時間又那麼短……」
「我習慣了。」不吃東西還不覺得,吃下第一口冷面後,王蕾發現自己真的是餓壞了,「你怎麼有空出來的?不用在酒吧干活嗎?」
「我出來是公干,替老板正在試改裝的車。」
「改裝?怪不得我今天看到的車跟昨天看到的有一點不一樣了呢。」
「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嗯……說不出來,反正是不一樣了。」
「也對,你要是說出來了,我這麼多年就白混了,不過這次的改裝要告一段落了,缺幾個部件,再說車需要磨合一段時間才能繼續改裝。」提到賽車,王磊的眼楮都放光。
「停,不要說賽車了,我一點都不懂,听了頭痛。」
「那說什麼?」
「就這麼吃飯……」王蕾舉了舉冷面碗。
「……早知道就這麼吃飯就行了,我也不用找話題了。」彼此相視一笑,兩個人沉默著吃著冷面,其實有的時候,最親近的關系跟最疏遠的關系在表象上是一樣的,彼此無語,有的時候勝過一切。
「你的手……怎麼樣了?」將冷面吃到只剩下湯之後,王磊忽然抬頭問道。
「呃?沒事。」他不會是一開始就想問這個問題吧?別扭的人……但是卻讓人感覺有那麼一點點的……窩心。
「膝蓋呢?」
「就是走路時有點痛。」注意到他的眼神,王蕾有些明白了為什麼他今天跑來接她下晚自習。
「哦,我吃飽了,你呢?」
「飽了。」
「走吧。」低頭時看到了王蕾腳上的白涼鞋,王磊嘴角不由得往上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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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車在福利院後門的巷子口停住,王磊將車熄了火,拔下鑰匙,「我送你進去。」
「嗯。」因為最近雨水不斷,這條小巷子比平時更加的幽暗而潮濕,再加上沒有路燈,離大路越遠的地方就越暗,「呀……」王蕾的一只腳踩進了水窪里。
「笨。」緊跟在她身後的王磊眼疾手快地扶住眼看就要栽倒的王蕾,「黑色是泥,白色的是路,亮的是水,你往哪兒踩呢?」
「我以為亮的是路……」
「唉,讀幾年書把你笨成什麼樣了,小時候我記得你沒這麼傻的,我在前面走,你跟著我。」牽著她的右手,王磊走在前面。
「王磊……你……其實一直對我挺好的對吧?」
「誰對你好了,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傻丫頭。」王磊嘴上雖這麼說,握著她縴手的手卻緊了些。
「你才比我大幾小時!最討厭你充大人的樣子。」
「大一分鐘也是大,你就要听我的。」
「切,你以為我們是親兄妹嗎?以後我也離開福利院,你就不是我哥了。」
「不是你哥我也管你。」
「到時候一個天南一個地北,怎麼管?」
「別說是天南地北,就是隔著半個地球也一樣管,你這丫頭這麼傻……沒人管怎麼行。」
埃利院後門昏黃的老式門燈就在眼前,密密麻麻的蚊子拼命撞擊著老式的燈泡,白色的鐵制傘形燈罩上也被撞得叮叮做響,生滿了斑駁鐵銹的老式鐵門上福字跟對聯還沒被擦掉,門旁的暗影里,黑乎乎的一片,生活垃圾散發著難聞的臭味。
王磊放開了她的手,「進去吧。」
「嗯。」推開鐵門,王蕾走了進去……
「呃……」一聲悶哼從身後傳來,她猛地回頭,看見在門燈下,王磊捂著月復部蹲跪在地上,在他前面,一個人看不清臉的人影……
「王磊!」
第十四章
刺眼的燈光,王蕾的哭喊聲,救護車刺耳的叫聲,被放在擔架上時救護人員的吵雜聲,無影燈白晃晃的光,醫生跟護士穿著白大褂的模糊人影在王磊的眼前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