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臉千金 第2頁

望著夫人蒼白的臉龐明顯地刻露出既期待又害怕的神情,興奮之色在嵇嬤嬤臉上消退幾分。她不由得輕嘆口氣︰「夫人,是男是女,總歸是自己的骨肉啊!老身明了老爺子和夫人皆期望一舉得子,也了解夫人您渴望的心情,不過——」嵇嬤嬤將退褓里的娃兒移近夫人眼前。「夫人瞧瞧!這般漂亮的娃兒,老爺豈會有不疼惜之理?!」

金雪翎總算正眼瞧著自己的骨肉。雖然她的內心早已有七、八分的預感,然,在听見嵇嬤嬤的答復時,那早有準備的失望心態仍不減一分地席卷心頭。唉!她終究是教殷盼已久的相公失望。

娃兒依舊哭聲未歇,金雪翎眼底自然地流露出一抹母愛的不舍,她抬起自己微顫的手臂。奇怪的是,當她手指撫上娃兒紅潤的臉頰時,持續不停的哭泣竟突然停歇了!瞧見那小小的一對眼瞼在連眨了數下之後,緩緩地展露出一對迷人的炯亮星眸……哦,迷人的小東西!她的孩子!她懷胎十月的骨肉啊——淚水猶如斷線的珍珠潸然而下,金雪翎多想將她的寶貝擁入懷中啊!可是她知道自己已沒那個氣力了。金雪翎明白夫君是不可能會接受她的意見納妾的,而她實在不忍看著相公抱撼郁郁而終。當下,金雪翎異想天開地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嵇嬤嬤,您附耳過來——」

「什麼?」听完夫人的交代,嵇嬤嬤不禁低呼︰「夫人!您得三思啊!這要是讓老爺發現了,那——」「嵇嬤嬤!除此之外,別無良策啊——」

「可是……」嵇嬤嬤面有難色,眼神閃爍驚駭。

「嵇嬤嬤?」金雪翎哽咽的語調夾帶教人心酸的濃烈哀求。受不過那對哀傷懇求的眼神,嵇嬤嬤雙肩一垮,重重嘆口氣後,只得無奈地答應。「唉!真不知道夫人哪來這等荒唐想法,希望咱們有足夠的力量承受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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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輾轉交替,如今又逢春末夏初之節。天朗氣清,艷陽高照;正午的太陽似乎顯得格外的熱情,熱的教人有些受不了。就連平常鮮少發脾氣,生性溫和的嵇嬤嬤,這會兒,說話的嗓門也可听出要比平常高出許多。「你這孩子真是愈來愈皮了!嬤嬤的話也不听了。奕兒!把嬤嬤今早叮嚀的一番話念給嬤嬤听。」

烈日當頭,嵇嬤嬤佇立在中庭的一口大井旁,她皺眉地盯著籠罩在自己陰影下的男孩兒——嵇奕。她短命兒子與媳婦留下的遺孤,是她唯一的孫子,僅存的血脈。見低頭的孫子悶不出聲,嵇嬤嬤眉頭輕挑,再次喚道︰「奕兒?」老松樹底下,突然竄出一顆小小黑色的頭顱。小男孩忘了正在氣頭上的嬤嬤,欣喜的抬頭大叫︰「嬤嬤!地鼠耶!」他的手臂指向松樹底下,小小的手掌與指頭淨是污泥。「嵇奕!看著嬤嬤!」這次的音量大的「足夠」引起男孩兒的「注意」見孫子終於將視線投注在自己身上,嵇嬤嬤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奕兒,嬤嬤在你出門時,吩咐過你什麼來著?」「呃……不……不許又將身子弄得一身是……是……泥——」那最後的「泥」字,幾乎是無聲。「那麼——顯然你是將嬤嬤所次代的話當耳邊風,不當一回事?」

「不是的,嬤嬤——」語氣理不直氣不壯心虛。

「哦?」嵇嬤嬤又揚起眉,「那麼這次『又』是什麼理由?」她這「乖」孫子不知又要搬出哪套「歪」理了?心知肚明的嵇嬤嬤不禁無奈地期待著。

「那是因為……因為……」小腦袋瓜快速地搜索著強而有力的月兌罪之辭。「因為奕兒看見樹上有個鳥巢掛在枝叉間,一副搖搖欲墜……奕兒怕它會摔落地面,打破巢里的鳥蛋,所以就爬上樹……結果不小心……而下面剛好有潭積水……於是……」正確的說法該是他發現一處鳥巢,而想上樹一探究竟。結果調皮的沖動之下,換來的是一身泥。這套說辭嵇嬤嬤若信,那麼母豬也會上樹!嵇嬤嬤望著今年年僅九歲的孫子,內心一陣長嘆。她放松山口己緊繃的表情,緩緩蹲,然後卷高袖口,撈起桶里的濕布,將它擰乾。

「傻小子!這要是摔下來有什麼三長兩短,嬤嬤將來如何面對你娘、你爹?嗯?」嵇嬤嬤用毛巾拭淨了他臉上的污塊,一張乾淨的小臉,再次呈現於嵇嬤嬤眼前。她拉過那對小手,「你現在是嵇家僅存的血脈,要是你有個什麼萬一的話,咱們嵇家就無後了……奕兒懂嗎?」嵇嬤嬤再用桶內所剩的井水沖淨孫子一雙污穢的腳丫子。她抬眼望著嵇奕,希望能得到他的保證。知道自己又惹得嬤嬤傷心了,嵇奕小小的心靈升起不安,扭著衣角,「嬤嬤,奕兒知錯……奕兒不敢了——」「很好,」嵇嬤嬤慈愛的面容浮起笑意,她起身,揉揉寶貝孫子的一頭亂發。「希望你不會很快就將它忘記!」

瞧見嬤嬤的笑靨,嵇奕咧嘴開心地笑道︰「不,奕兒定牢記心頭,片刻不忘!奕兒保證「一」什麼『既出』!『死』什麼『難追』!」這句詞兒是他今早在學堂的窗口下偷听來的,他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狠狠背下的,意思好像是……是什麼?其實他也不是很確定啦!「哈!你這孩子在說什麼,怎麼嬤嬤一句也不懂?」嵇嬤嬤笑問。

「嗯,是奕兒今早在學堂『踫巧』听來的!」小腦袋瓜認真地點道。學堂?嵇嬤嬤似乎想起什麼。「奕兒喜歡識字?」

「嗯!」男孩遲疑半晌才用力地點頭。嵇嬤嬤望著男孩透著希望的明眸,小心地開口︰「奕兒……私塾並非咱們平常百姓隨便就能——」瞧見黑眸閃亮的神采瞬間被一抹黯淡所取代,嵇嬤嬤馬上改口道︰「不過奕兒若真想習字,嬤嬤可拜托打鐵鋪的李大叔抽空教奕兒,人家李大叔倒也識得不少……」嵇嬤嬤的聲音被一陣由遠而近的嚎啕哭喊聲所打斷。她挺直腰桿,循著發出驚動「金閣府」宅里宅外的哭叫聲方向望去,瞧!那正穿過前庭拱門,奔於中庭長廊上,直沖夫人廂房的小小身影,不正是小「少爺」——金雪霽?而緊迫在他後頭的則是兩位花容失色的丫環。哎呀!發生了什麼事啊!嵇嬤嬤眉頭一皺,匆匆趕往夫人的居所「無塵居」。

頃刻間,嵇嬤嬤也氣喘吁吁的趕到「無塵居」。

瞧見佇立在夫人廂房前,驚慌失措地喃喃自語的丫環們,她迎上前去。

「小菊、小竹!小少爺怎麼了?」

嵇嬤嬤望了緊閉的門扇一眼,里頭正傳出驚天地、泣鬼神的哭嚎聲。

「嵇嬤嬤,這咱們姊妹倆也不清楚……我和小竹去到學堂前,正打算接回小少爺,豈料一腳尚未邁進門檻,便教突然竄出的小少爺給撞倒在地。落得我和小竹只得在後頭緊追不舍,而小少爺就這麼一路哭著回府,我們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是年紀較長的丫環小菊,恬靜的臉正因自認為失職,而慌亂的蒼白一片。「嵇嬤嬤嗎?」女性委婉的語調透過哭泣聲,由房里輕輕傳出。

「是的,夫人。」嵇嬤嬤對著緊閉的門扇頷首應聲。

「進來吧,嵇嬤嬤。小菊、小竹,你們退下。」

「是!夫人。奴婢告退。」丟下遲疑的一眼,小菊、小竹兩人欠身舉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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