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頭放久了,也會生銹的。「是我的疏忽。」背上最後的那一下,令他輕蹙眉頭。感受到手下肌肉明顯的顫動,金雪霽不由地放慢剝除最後一片衣物的動作。再將軟布浸濕,她一邊以軟布輕壓傷口,一邊小心地拉開黏著
傷口的布料……終於將那塊殘布剝除了。
「我懷疑你的疏忽何時會要了你的命……」將軟布丟回臉盆,她打開白色的藥瓶,讓瓶口對準裂開的傷口,將火龍草的粉末灑在見肉的傷口。
「你該慶幸自己猶能知痛。」金雪霽滿意的望著傷口,紅色的藥粉正很快的被吸收了。視線掠過傷口,左肩胛骨下方的一道疤痕讓金雪霽倏地打住了欲收回目光的動作……然後更多大小不一的刀疤、劍痕,也都一一的呈現於她眼前。
彷如受到一股無形力量的牽制,金雪霽不知不覺地伸出手臂……這是五年前在平息北方一場內亂之戰,不小心留下的吧!而這是……為了接住由馬背摔落的自己,而被地面的尖石所劃傷的……這道箭傷本該是在自己身上的……這一刀也該是劃在她背上……還有這!這……剎那間,金雪霽了解到這寬闊的背是.遍體鱗傷、體無完膚的。她同時也明了到,多年來,歷經無數場大小不一的戰事、任務,自己猶能毫發無損,真正的原因是……他永遠是站在自己前頭,守護在她背後的那一人!這樣的認知,深深震撼了金雪霽.原來這男人是這樣舍命的保護她啊!
帶著薄繭的縴細玉指,緩緩地從白色的傷疤縮回,她的視線停留在眼前黑壓壓的後腦勺上。「嵇奕……」她遲疑的開口,可是開了口之後,又不確定自己要講些什麼?呼吸再度回到嵇奕身上,他又可以呼吸了!一直到那只探索的玉手收回之前,他都是僵直著身軀的,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胸口鼓動的心跳聲。
放松緊繃的神經,嵇奕察覺到背後女人的不安。他不禁聳肩地開玩笑道︰「少爺是不是又想起什麼要訓誡屬下?嵇奕洗耳恭听。」現在最好是改變一下這股窒人的氣息。
嵇奕的一句話,讓現場氣氛頓時輕松不少。金雪霽表情掠過一絲錯愕,發現自已竟對著那顆後腦勺發起呆來!「呃、不、是……布條……我需要你手邊的布條……把它遞給我。」她清清喉嚨開口道。布條?嵇奕將它遞向背後,讓金雪霽處理最後的步驟。
金雪霽對著打好的結露出滿意的表情,然後又想起什麼地,表情突然轉為嚴肅。「嵇奕,」她有著那麼幾秒的遲疑。「遇到危險別淨往自己身上攬!我不希望听到左侍衛長總是拿自己部下的身軀當護身的盾牌這樣的話。」
嵇奕因她的話而感訝異。她是在擔心自已嗎?他心頭頓時一陣暖烘烘的。「誓死護主,乃是身為部下者應盡的職責!又何必去在意那種不必要的蜚語……」「該死!這是命令!」金雪霽截斷他話尾,懊惱地低吼。笨呆子!她是擔心他啊!傻瓜。「是,下次行動前,我會試著先提醒自己……」這張嬌容因職責所在,曝露於陽光下的機會,相對也大大提升……但是卻仍舊能如此瑩剔透……真是麗質天生啊!
嵇奕發現有異物沾染上她美麗的額前。那是火龍草的粉末,白哲的肌膚將那抹紅點襯托的格外引人注目。嵇奕心底那股來得迅速的沖動趕在理智之前,單憑直覺地探出自己的右手。他很輕、很柔、很小心翼翼的以拇指拭淨它,溫柔的唯恐他的厚繭會因自己過度的使力而將她白女敕的肌膚給劃傷似的。「這里沾到藥粉了……」他輕語低喃的表示。
那是一對非常、非常溫柔的眼楮……溫柔的彷若玫瑰花瓣般,緩緩地飄落在未曾起波的心湖,掀起一陣小小的漣漪。金雪霽不確定是什麼在這剎那間觸及她內心一個她根本不知其存在的地方,但是她可以明確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以比平常還快的速度跳動著……她幾乎可以听到心跳聲這一剎那,她被自己的反應嚇住了!像是被燙到似的,金雪霽猛地由嵇奕身前的椅子,唰的一聲,彈跳起身。「你在干什麼?嵇奕!」她發現自己竟莫名其妙的臉紅!她瞪著他,不知是氣自己比較多?還是氣他比較多?嵇奕也被嚇到了,尖銳的質問讓他突然了解到自己此刻正在做什麼啊!他幾乎和她是同一時間的跳了開來,為此還不小心將椅子給推倒了。
「呃,我……我……」金雪霽受辱的神情,彷佛在控訴他方才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天曉得,他不過是踫了她一下。
「下次你再膽敢有此舉動,我會立刻將你丟回金閣府的!」接著是一件衣物突地打在他的胸膛上。「快穿上吧!我可不願我的部下刀傷未愈,又染上風寒。」
金雪霽收拾好自己帶來的兩瓶刀傷藥,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嵇奕的房間。昏暗的房間里,燃燒的燭火,迎著沁涼的晚風輕輕搖曳,忽明忽暗的燭光照得房內那張陰霾的面孔,更顯詭異。一陣冷風倏地由打開的窗扇刮了進來,差點吹熄了桌面的燭火。嘆口氣,金雪霽離開呆坐已久的床畔,來到窗畔前。她深深吸口氣,沁人心脾的晚風讓她煩悶的胸口頓時舒暢不少。今晚的月兒皎潔的像顆無瑕的珍珠……她朝向掛天際的圓月丟下一眼,緩緩拉上窗戶。
突然間,金雪霽角餘光猛地驚覺到一道黑影正迅速地掠過窗戶!
「什麼人!」斜掛床頭的鏤月劍眨眼間已落入金雪霽手中,她拉開房門追了出去。金雪霽向外沖的身子,在打開房門,驚見突然冒出的熟悉面孔而緊急收腳。「福伯?」金雪霽眼見竹盤上的器物就要因她的莽撞而翻落,她忙不迭地趕緊出手相扶。「要不要緊?沒撞疼你吧?福伯?」金雪霽雙腿緊跟著踏出門檻,「剛才是你嗎?福伯?」一雙戒備的利眸繞著屋外四周景物仔細地打量、搜尋著。
「剛才?」李福驚魂末定的望著神色怪異的左侍衛長,有那麼片刻的遲疑後,這才開口道︰「是的,小的才剛走到左侍衛長門前,住了……」見地擰眉地小心打量。四周,李福不由也跟著對四周景物注意起來。「左侍衛長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你來的途中可有任何異樣?」打探的目光從兩旁高高突起的屋脊收回,金雪霽走回李福面前。「沒有!不見任何風吹草動。」李福不解的表情轉為嚴肅。「左侍衛長瞧見了什麼?」李福精湛的目光不因年歲的增長而減弱,突地閃逝一道光芒。
是嗎……金雪霽抬首瞧了乾淨無雲的天際,瑩亮的月兒猶高掛當頭……是十五吧?今晚不是下手的好時機,理該不會選在此時動手——「或許是我多疑了。」勉強壓抑下心頭那股不安,金雪霽這才想起李福。他顯然是特地來找她的。「你找我有事?」金雪霽邁進房內,將鏤月劍放回到它原來的地方,走了幾步,在圓桌旁坐下。「是這樣的,」李福趕緊遞上自己特地煮好的一壺上好茶水。「方才用膳時,小的見左侍衛長氣色不佳,心神不定的,所以特地為左侍衛
長準備了一壺提神解疲的參茶,希望對您有所幫助。」
必切之情盡露眼底,金雪霽不疑有它。「嗯,擱著吧!」
「是。」李福應允一聲將四方竹盤擺上桌面,窯燒壺具很快地被遞到一臉漠然的金雪霽面前。「左侍衛長還是趁熱喝。」李福提醒地附加一句。「沒事的話,不打擾您休息了。李福告退。」一個長揖,他退至門邊。「且慢!」突然想起什麼的,金雪霽驀地開口喚住李福。「大人可曾提過何時回府?」她停止倒茶的動作,視線緊盯著門檻前的他。「大人未曾多提,李福不知情。」李福目光很自然地落在金雪霽執壺的右手。那男人倒是逍遙自在嘛!她輕蹙娥眉,然後揮揮手,「沒事了,你下去歇著吧!」放下左手,她取來杯子。「是。」李福確定了自己親手燒煮的好茶,已被金雪霽倒入杯中,這才放心地退出屋外,拉上房門。尋花樓樓主?想必是位大美人吧?金雪霽端起茶水裝得半滿的杯子,對著杯內浮現的自己揚眉。金桓武當真能從那名青樓女主人身上打探出一絲一毫的線索?她倒認為是李福把那名女人過於神化了,或者是那女人將自己過度膨脹,混淆了外人的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