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有一千個聲音 第12頁

「喲,這不是大哥嗎?怎麼你在給我們等門啊?」守謙笑嘻嘻地說︰「這可真不敢當。我說大哥,您也別那麼辛苦嘛,小潔和我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啦!」

平浩闔上了手上的卷宗,淡淡地說︰「雖然是周末,熬夜熬得這麼晚總不大好。快去休息吧。」

見他回過身子要往樓上走,以潔有些愧咎地追了上去。

「你在忙會計制度的部分嗎?」她問︰「我明天再來幫你看,好不好?」

「你跟他瞎起勁些什麼嘛,小潔?」守謙懶洋洋地說︰「咱們大哥可能干得很呢,千手千眼地,哪里用得著你幫他的忙?」

「小潔是很優秀的企業人材,我相信你一定知道的。」平浩淡淡地說︰「再說我也不是什麼千手千眼。我需要每一分我所能得到的助力。你——」

「顯然我不在你的名單上頭!」守謙皮笑肉不笑地道,以潔全身的肌肉都情不自禁地繃了起來︰「我一當上業務經理,公司的營收就因為政策問題而停止了成長,這不是擺明了要我坐冷板凳嗎?我能夠有時間上館子、跳舞兼看電影,說來還要感謝大哥您的德政咧!」

「守謙,」平浩重重地吐了口氣,一抹疲憊的神色浮上了他的臉︰「我跟你解釋過多少次了,這只是過渡時期。」

「啊炳,是呀,過渡時期!」守謙笑咪咪地說︰「只等制度落實了之後就會改善的,是不是?我卻搞不懂,你這種制度有什麼好處?每一個關卡都要填表,每一個關卡都要簽名;本來在緊急狀況之下,只要總經理簽個名就能辦成的事,全讓這些報表簽名給耽誤了!」他的聲音越提越高,笑容也變得異常尖刻︰

「昨天那一條緊急開出的生產線,就是為了你這個該死的制度,沒來得及買進需要的零件,平白損失了六十萬的訂單!這種事你要怎麼解釋?過渡,過渡!炳,過渡到什麼地方去?破產倒閉嗎?」

「小扮!」以潔試著打斷他,但守謙理都不理。反而是平浩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靜。

「伯伯答應給我一年的時間,讓我放手去做的,你何妨再等幾個月呢?」他淡淡地說︰「如果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我能這樣穩嗎?捷鐵企業倒了對我也沒有好處,是不是?」

「這就難說了!誰知道你肚子里在打什麼主意?」守謙陣道︰「倒了對你是沒好處,可也沒什麼壞處啊!反倒是我,」

「小扮!」以潔叫道,使勁地拉了他好幾下︰「不要再說了啦!你想把伯伯給吵醒嗎?」

守謙這才閉嘴,想必也察覺到自己說得太過火了。他悻悻然地將手插進長褲口袋里,別過臉去盯著客廳里人工砌出來的小水池,好一會子才回過頭來。

「對不起,小潔,我只是太心急公司的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誰不是呢?脾氣過了就算了。」以潔輕輕地說,朝著平浩的方向呶了呶嘴,示意守謙給大哥道個歉。守謙臉色微微一沉,旋即聳了一下肩膀。

「抱歉啦,大哥,」他吊兒郎當地說,很夸張地行了個中古歐洲的騎士禮︰「聖天子胸羅萬有,月復有玄機,本來不是吾輩小民能妄加揣測的。小弟方才多有冒犯,這廂有禮了!小潔,謝謝你今晚陪我。改天小扮再帶你去見識見識旁的地方。晚安啦!」沒再看他們兩人一眼,他自顧自地上了樓。

這算什麼道歉?根本就是諷刺嘛!以潔哭笑不得地目送他上了樓,只得對著平浩莫可奈何地攤了攤手。她還能說些什麼呢?可是不說點什麼好像也不好……

「大哥,」她試著開口,但平浩對著她搖了搖頭。他眼眸中那疲憊的神色阻止了她。

「別說了,去睡吧,真的好晚了。」他輕輕地說,自顧自地拾級而上。以潔胸口突然間一陣發疼。也許,這一類的壓力、誤解和忍辱負重,是所有的經營者都必須背負的吧。雖然這所有的過程她無一不與,但身為總經理的大哥卻是現在的眾矢之的。想到這個地方,以潔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

「大哥……」

平浩從樓梯的轉角處回過頭來,看著她欲言又止的臉,胸中一股子暖意漫將上來,忍不住伸手搭在她小小的肩上。

「去睡吧,真的好晚了。」和方才完全同樣的語句,但話中的暖意卻已取代了方才的疲乏︰「你我都很清楚,現在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成果可以說服一切,不是麼?」

以潔定定地注同了他半晌,注意到他堅忍的韌性又已回到了他的眼中,情不自禁地舉起手來,搭在他放在她肩上的手上,緊緊地握了一下。

有那麼極短極短的剎那,空氣仿佛停頓了。她以為大哥放在她肩上的手加重了力道,凝視著她的眼楮變得專注;她甚至還有一種錯覺,以為他就要開口,說自己今天晚上的打扮很好看……但她的心跳還沒來得及加快,這一切幻像已是旋起旋滅。大哥收回了他搭在她肩上的手,給了她一個和平常沒有什麼不同的微笑。

「晚安,小潔。」他說,帶著卷宗回房去了。

「……晚——安。」

好半晌後她才能在唇齒之間呢喃出這兩個字來。那時節,她肩上的余溫早已散盡了。

第五章

日子平平順順地過了下去。守謙開始盡可能地在周末里回家來了。依然有些玩世不恭,說話——尤其是和平浩說話時——依然常常夾槍夾棒,但是不管守謙說了些什麼,陸鐵龍支持改革的決心十分堅定,使得他在踫過幾次釘子之後,也就不再輕啟戰端。更何況隨著時日的流逝,改革的成績漸漸地顯了出來,守謙的抨擊也就更少了。

「看來大哥擔任總經理的事,小扮已經能夠接受了。」有一回閑聊之間,以潔對玉翡這麼說︰「能這樣就好了。剛開始時我好擔心喔!可是最近,我注意到小扮也開始閱讀企管的書籍了。有時我想小扮真是需要一點刺激。有這樣的良性競爭說來也是好事,你說對不對?」

玉翡微笑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並不認為陸守謙是那麼容易認輸的人,她也不止一次地在他眼中捕捉到憤怒和隱忍。而她認為自己知道他隱忍的原因——不管怎麼說,他都是陸家的繼承人呀。老人百年之後,捷鐵就是他的了。到那時他愛把陸平浩怎麼樣,都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然而這話不是玉翡能說的,雖然她對平浩和以潔有著那麼大的同情。

另一樁更教她擔心的,是老人的身體。他開始有持續性的疼痛,以及輕微的月復水。然而老人不肯去住院,甚至也不願意他的孩子們知道他正在惡化當中。該說的她全說了,能做的她也做了,除此之外她又能怎麼樣呢?她只不過是一個特別護士——

只不過是一個特別護士而已!

除夕那天,玉翡和何媽都回家去過節了,陸家四口圍著爐子吃火鍋,平浩舉杯向陸鐵龍敬酒,臉上浮出了少有的明亮笑容。

「大過年下的,本來不應該談公事,」平浩微笑著說︰「可是伯伯,如果沒有您全力的支持,公司不可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很高興在這兒向您報告︰公司的制度已經上了軌道了。員工的工作效率足足提高了百分之二十;成本降低了百分之二十五,庫存時間也從三個星期減低到四天。不過這只是第一步而已。我預計明年度的成長是百分之四十,相信您很快就可以看到這個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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