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虎謀皮 第2頁

想到「演戲」兩字,喬威陡然間呆了一呆,一個念頭到那間在他腦海中閃電般掠過。他深思地抿了根嘴唇,仔細地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女孩子來。漂亮,他在心底深深的嘆了口氣。實在是漂亮。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應該是很有說服力的……

「你說你願意盡你一切的力量來挽救你的父親。」他深思地道︰「我希望你是當真的。啊!」他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敲片刻,然後抬起頭來。「你可以回去了,賀小姐。」他沉沉地道︰「這件事我還要再想一想。」

「那——」她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您您什麼時候可以給我消息?」

「明天。」他不動聲色地道︰「你明天白天會在雜志社里吧?」

「是的。但是……」

「有什麼好但是的?」喬威冷淡地道︰「就是明天。再見,賀小姐。」

曉藍還待再說什麼,但是喬威已經低下頭去,看起他的公文來了。很明顯的,今天的會面至此已經結束。大老板說了明天給她消息,她現在再要多說些什麼,顯然都已經是多余的了。曉藍沒法可想,只好轉身走出了辦公室。木門在她身後輕輕掩上,把喬威的身影整個的隔了開來。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背心已經整個兒濕透了。天哪,天!苞喬威見面是一種什麼樣的恐怖經驗啊!案親早就警告過她,說他那人冷硬得厲害;然而她仍然存了萬一之想,希望能給父親帶個好消息回去。可是現在,這個希望是泡湯了。至少至少,在明天到來之前,她還要承受整整一天一夜的懸著……曉藍疲憊地回到家里,一路想著不知要如何向父親交待。

推開公寓陳舊的大門,走過狹窄的樓梯,她無聲地打開了自家的門。為了去見喬威,她本來請了半天的假;但為了怕父親在家里等消息得心焦,她干脆連下午的假也請了,好早一些回來。許多事情在電話里是說不清楚的。她尤其不願意在辦公室里打電話。因為父親挪用公款的事還不曾張揚出去,雜志社里的人只曉得他現在是請了病假在家而已。如果喬威答應庭外和解,不來追究這件事,父親的工作縱然不保,至少名節還可以保全。但是現在……現在,她拿什麼去和父親說呢?她憂心地咬了咬下唇,無聲地跨進了家門。

賀明倫立時從沙發上抬起頭來看她,眼神中充滿了希望和詢問之意。但是只看了女兒一眼,他整張臉立時垮了下去。

「他不答應撤消告訴,是不是?」他沮喪地說。這句話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陳述。

曉藍急急地走了過來,在他身邊跪下,執起了他干瘦的手。「不會有事的,爸爸。」她溫柔地安慰道︰「真的,你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轉的。喬先生——」她飛快地在腦子里轉著念頭︰「喬先生雖然沒答應撤消告訴,可是他……他答應把這件事再想一想。」這是實話——頗願有保留的「實話」。曉藍在心里暗自祈禱︰喔,天,但願我知道他的「再想一想」是什麼意思就好了!

賀明倫驚愕地看了女兒一眼。「再想一想?為什麼?什麼意思?」

「我——我不知道。」曉藍艱難地說︰「他說他明天回我消息。我想他只是——呃,還沒有作好決定。」

「還沒有作好決定?」賀明倫深思地皺了皺眉︰「這不像喬威的個性。他一向是處事明快,做風強硬的。而且也一向公事公辦……」他猛然間抬起頭來,嚴厲地向女兒看去︰「曉藍,他該不是在要求你……他沒有對你——」

「沒有沒有!」曉藍猛烈地搖頭︰「沒有,爸,他從頭到尾都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氣,我想在他眼里只是一個小女生而已。他沒有對我怎麼樣。真的!」

「那就好。」賀明倫明顯地松了口氣,而後臉色變得嚴肅了︰「不要和那個人產生任何瓜葛,知道嗎?喬威是個出了名的公子,和許多名女人、交際花都有來往。雖然說他現在和那個電影明星杜可妮好像定下來了,可是他的花邊新聞還是一大堆。那種「上流社會」的交際方式,和我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踫都踫不得的!懂嗎,曉藍?」

「我知道的,爸爸!」曉藍尷尬地道︰「你和我說這些作什麼嗎?」

賀明倫長長地嘆了口氣,操了揉自己臉頰。「我也不知道,寶寶。」他憂愁地道︰「也許是因為我的寶貝女兒太漂亮了,教我很不放心吧。而且你又從來不曾遇見過像他那樣的男人——成熟英俊,事業有成——」

曉藍突然間低下頭去,一股紅潮不由自主地爬上了她的臉。「成熟英俊」這四個字拿來形容喬威,還嫌太淺薄了。他並且冷硬而玩世不恭,甚至是有一點情世嫉俗;在那西裝革履的表相之下,他全身上下都仿佛有一種強大的力量隨時要迸發出來——一種幾乎伸手可觸的力量,一種無處不在且無法忽視的力量。但現在可不是和爸爸談這個的時候。曉藍抬起眼來,有些好笑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我沒有見過像他那樣的男人?誰說的?」她撒嬌道︰「成熟英俊的男人,我家里就住了一個呀!」

「小表!」賀明倫忍不住笑了起來,在她額上輕輕敲了一記︰「怎麼吃起你爸爸的老豆腐來了!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是啦,爸爸。」曉藍笑著摟了摟父親︰「不要擔心。你女兒已經是個大姑娘了,知道怎麼照顧自己的。」

賀明倫微笑著拍了拍她,而後笑意逐漸自他臉上隱去。「我倒真的希望是這樣上他的聲音變得很低沉︰「否則的話……萬一……曉藍,你——就真的只有自己照顧自己了。」

曉藍心里一酸,眼淚差一點便掉了下來。她急忙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我餓了,爸爸,你吃了飯沒有?中午想吃點什麼嗎?」也不等父親回答,她急急地走進廚房里了。

要多給父親弄些有營養的東西來吃才好,她一面翻著冰箱一面想。不必經過方才那一摟,她也早看出來了︰父親瘦了,瘦了好多。他今年才五十一歲呢,不應該如此憔悴,如此蒼老的。然而這幾年的日子……可憐的爸爸,他本來是多麼驕傲、多麼剛正的一個人呵!然而,當一個人長時間在貧困拮據的窘境之下掙扎的時候,任憑你有多麼驕傲,又怎麼能不向現實低頭?何況他一切的所做所為都不是為了他自己。而今事情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如果不是為了怕害得我這個女兒在社會上抬不起頭來,依了父親以往的性子,他是寧可去坐牢,也不會願意自己去向喬威求情的……

曉藍微微地探出頭去,看了看父親的背影一眼。賀明倫已經靠回沙發里去,似乎是正在休息。他本來高大挺拔的身形,這幾年仿佛縮了水似的,竟有些佝僂了。而這幾日對未來的焦慮只有使他的精神更為委靡。淚水一剎那間模糊了曉藍的眼楮。天啊,喬威,請你,不要控告爸爸吧!他再經不起這樣的折磨了!只要你放過了他……她在心里默禱︰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任何事!

可是啊,可是;那個喬威到底肯不肯放過他呢?

這個念頭纏了曉藍整天整夜,使她整夜都睡不安穩。

第二天早上,來到辦公室里的時候,她的同事楊淑端有些擔心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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