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不臣 第35頁

「我想睡……」她偎在他肩窩處低語道。

「想睡便睡。」

她揚唇對他一笑,而後順著他身子滑了下去,枕在他大腿上,握著他的手,合上了眼。

黑拓天看著這個躺得如此恰然自得的女人,只是伸手撫著她的發,看著她清瘦臉上的五官,享受著有她在身邊的感覺,直到馬車停下,夏朗拉開車門為止。黑拓天抱著褚蓮城下馬車。

站在一旁迎接的眾人一看皇上竟抱著她,立刻上前說道︰「陛下,請讓小的護送南褚王回房。」

「無妨。」黑拓天抱著她,繼續往前走。

可走著走著,他突然發覺了不對勁。她向來淺眠,總是才一動,便會清醒,怎麼可能連下了馬車都還沒有反應!

「蓮城。」黑拓天臉色一變,顫聲喚道。

褚蓮城沒回應,仍然維持著雙唇微揚的幸福神態,偎在他懷里。

「蓮城!」黑拓天晃動她。

她依然一動不動。

「傳太醫!」黑拓天抱著褚蓮城,狂奔起來。「還有,叫墨青快點把那個鬼醫帶過來!」

黑拓天才沖入內室,等著要服侍的朱萱兒一看到他的表情,立刻飛撲上前。

黑拓天將褚蓮城放到長榻上,伸手去探她的呼息、去握她的脈動——微乎其微,但還活著。

他瞪著褚蓮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髒評評評地撞擊著胸口,逼得他張口喘氣——「你不能走!表醫快來了!你會活下去的……」

「陛下恕罪。」朱萱兒俯身在褚蓮城腰間荷包找東西。

朱萱兒取出一個粉綠小包,打開之後,卻傻了眼。她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眼淚流了出來。

「藥呢?!為什麼是空的?!那個什麼萃仙九呢?!」黑拓天吼道。

「沒有了。」朱萱兒泣不成聲。

「沒有了……」黑拓天看著褚蓮城,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聲音嘎啞到連字句都不甚能辨得。「你方才在車上明知沒有萃仙九了,為何不說!為何不讓我快點去找鬼醫……」

朱萱兒跪在地上,只是哭著。

「陛下,御醫到了。」

黑拓天黑眸瞪去,四名站在門口的太醫頓時冒出一身冷汗。

夏朗方才已告訴過他們被急喚而來的原因,可南褚王身體衰弱至此,他們都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刻的。

四名太醫依次上前把脈。黑拓天站在榻邊,一動也不動地看著。

幾名太醫把完脈,互看了一眼後,年高的太醫顫抖著聲音說︰「陛下,南褚王……」

「她怎麼了?!」

「南褚王只余一絲氣息。」太醫低頭,根本不敢抬頭。

「那還不替她醫治!」黑拓天重重一拍長榻。

「臣等已盡力,但南褚王體內之毒已是積重難返,陛下心里要有準備……」

「什麼叫積重難返!」黑拓天知道自己不可理喻,但他若是不這麼大吼,他會拔出長劍殺了這些人。「早早便讓你們好好守著她不是嗎!什麼珍貴良藥也都任由你們動用了,這樣都救不回她,要你們何用!」

「陛下饒命!」

黑拓天的指節緊握到  作響,他心里有股噬血的沖動,想讓他們全給她陪葬;但他下不了手,因為她不會樂見如此。

「滾!全給我滾出去!去給我用最好的藥,把她給我弄醒!」黑拓天吼。

太醫們點頭,腳步踉蹌地離開。

「你也出去。」黑拓天對朱萱兒說道。

「小的先替姑娘放下頭發,她說……」朱萱兒用力吸了下鼻子,才又說道︰「說她披散長發,穿寬袍時最舒服。」

「好,你替她更衣。」

黑拓天坐到榻邊,看著褚蓮城被褪去了一身華裳與妝扮之後,更顯單薄的身影。

朱萱兒在屋內升了兩個火盆之後,默默地退了出去。

「你給我起來!」黑拓天看著褚蓮城,開始惱她為什麼還不開口,「朕還有話沒跟你說完!你就這樣走了,南褚百姓你打算如何處理……」

「陛下!鬼醫蘭方到了!」夏朗在門外喊。

「快!讓他進來!」黑拓天起身,往門口望去——一個銀發披肩、肩背布袋、身穿青色寬袍的男子正疾步而來。

蘭方一進屋內,目光便只放到了褚蓮城身上,他旁若無人飛步到褚蓮城身邊,在榻邊坐下,握住她的手腕。

然後,蘭方從懷里取出一包長針,動手去扯褚蓮城衣襟。

「你要做什麼?!」黑拓天大掌驀地扣住蘭方。

「她的心脈已斷。」蘭方甩開他的手。

「你能接上?」黑拓天心狠狠地被擰痛了。

「天知道,但總得一試!」

蘭方在手起手落間,便在她胸前中央至肚臍之間落下十余支金銀二色長針,針柄上燒著藥草,藉此將藥氣導入氣血阻塞的穴道里。

「讓她服下。」蘭方從腰間取出一顆半透明藥九。

黑拓天取了,放到褚蓮城唇間。

「這是補氣的水晶九,萃仙九是沒法再做了,因為里頭有一種靈珠草只長在‘窮奇’山崖。那一年北墨軍隊大火燒敵軍尸體,遍燒窮奇,已無法再得。」蘭方閉眼,握著她的脈門。

黑拓天看著她,卻說不出話。沒想到十年前奠定他手握軍權地位的一役,卻成了害死她的關鍵。他想嘶吼,他有滿月復的怒火想噴發,但他沒法子甩自己兩巴掌。

「我即刻派人去窮奇,也許靈珠草已經再度長出來了。」黑拓天說。

「靈珠草百年一生,況且煉成萃仙九需要一年時間,也是緩不濟急之事。」蘭方睜眼,看向一臉冷戾的黑拓天。

「讓她喝下這個。三份藍瓶里的水,加上一份黑瓶里的液體。」

「這是?」

「黑色那瓶是用無我叢林里的鐵礦滲出岩石表面的汁液所提煉的。藍色的是‘月靈’,是用祖母綠、珍珠加入藥草、石英祛毒,萃取後,再加上……」蘭方雙唇一撇,「反正,名單很長,我不想說了。」

「她……」黑拓天手掌握成死緊。「還能救嗎?」

「我當然想救,但能否成功,我不敢保證。」蘭方旁若無人地拿出隨身炭筆及一張紙,開始低頭喃喃自語地寫起字來。

「褚櫻丹說毒是她放的,她知道如何解毒,所以供出了你。毒可是你放的?」黑拓天問。

「‘隱憂’這毒確實是我煉制的,卻被褚櫻丹拿去逼蓮城吃下。所以,我才會收蓮城為徒,帶著她四處去尋解藥。你別吵,我要想還有幾帖東西應該放下去……靈脂是熱性、龍膽性寒……」蘭方皺眉停頓了一會兒,才又繼續振筆疾書。

「我需要這些東西。」

黑拓天看了一眼藥單,立刻皺起眉。「珊瑚、珍珠,這些能入藥嗎?」

「研磨後再以藥草祛其毒性之後就可以。」蘭方得意地說道︰「還有,你快備好車馬,我要立刻帶她到無我叢林里。」

「她現在這種情況能到無我叢林嗎?」黑拓天看著蘭方,只覺此人不可盡信。

「你要不就信我,要不就在這里等著明天替她收尸。」蘭方不耐煩地說道。

黑拓天板著臉,要不是因為這人是救褚蓮城的唯一希望,哪會如此忍受他!

「還需些什麼呢?」黑拓天問。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還有——你還得叫人去找出褚櫻丹收藏的那副玉棺,還有褚櫻丹,還有一些不怕死的南褚采藥工人,還有一個照顧她的婢女。」

「玉棺及褚櫻丹何用?」

「褚櫻丹收藏的那副玉棺,是用雪山寒冰里的白玉切削而成,不但睡了能駐顏,還能鎮定心神。蓮城暫睡其間,能夠暫緩髒腑衰敗情況。至于褚櫻丹的用途嘛,一來是因為她和蓮城擁有相同血脈,方便我試藥試毒,反正沒人比她更該死,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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