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白蓮 第6頁

「在看到最了不起的英雄,受到這樣的苛待之後,我不認為我還能厚顏在救助我的勇士被趕走之後,揮舞著劍和錘去冒充英雄。」

「將軍,是不是以前認識他?」婆娑的聲音輕柔得像水,即使是最敏銳的問題,也不會引起別人的不悅。

「為什麼這麼想?」可達乾眼中閃爍著考量的光芒。

婆娑眼神溫和,「將軍開始拉著他所說的話,好像是在引導他,冒充王族、冒充剎帝利?」

明明是會引起別人大怒的話,由她用這樣柔和的語氣說出來,仍然讓人不能生氣。

可達乾輕輕嘆口氣,「我是認識他,他曾經救過我。他和我來自同一個國度,都在罪惡橫行,每天都有匪徒、殺人者,打打殺殺,搶劫偷竊的小城里長大。他憑著天生的聰明,在不斷的打斗中,學會戰斗的技巧,在丑惡陰森的世界里,保護著他自己和家人。他十五歲那年,鄰國大軍入侵我國,他一個人,背著已經生銹的鐵刀,到軍營里來,想要當兵。人們嘲笑他作為一個吠舍,居然也要當兵。可他卻堅定地說,即使是吠舍,也有保衛國家的義務。我被他那時堅定的表情所震撼,允許他成為我軍隊中的一員,可是,他是吠舍,無論他有多少熱血、多麼勇敢,在軍隊里,他也只能做最低等的兵,干最粗最重最累的活。戰斗的時候,要組織敢死隊,一定要找他;戰斗當中,沒有人會去照顧他;戰斗結束,別人都去休息,而他,就算帶著傷,也不會有人理,卻要被派去打掃戰場,埋葬死尸。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退縮,做任何事,都努力認真,戰斗時,永遠沖鋒在前。所有人都輕視他,不理他,可他卻完全憑著自己的能力,迅速地掌握作戰技巧,他的馬術和弓術,都是在戰場上學會的。他是受戰神塞犍陀寵愛的人,是天生的戰士,對于戰斗技巧學得比誰都快。他曾立過許多功勞,包括把受重傷的我從敵人的圍困中救出來,他自己卻受了一身傷;包括在狹小的山道上,為軍隊斷後,苦苦為大軍爭取時間,他自己卻差點被射成刺蝟,可是……我沒有重賞他,反而把他趕出了軍營,無論他怎樣懇求我,我都不肯答應,我不允許,一個吠舍,玷污我的軍營。」他的聲音低沉,幾乎是以一種沉靜的態度訴說。

而婆裟則以更加沉靜的姿態傾听,她沉默地听,沒有插一句話,做出任何表情或動作,只是听著那低沉的聲音在耳畔流過,感覺一種澀澀的悲傷悄悄地在心口浮起。是伽利女神,賜她這溫柔的心,悄然在為一個並不熟識的人傷懷嗎?即使,那人只是一個吠舍?

「覺得我冷酷、自私、丑惡、卑下嗎?」

將軍的問題喚醒了婆娑,她抬頭望著他,眼中一片清明,「不,將軍,您是仁慈而高貴的戰士。」

「即使我把那樣熱血的人,逐出軍營,不讓他為國作戰,傷害救過我生命的人?」

「因為,他是吠舍,無論立多少功勞,在軍隊中,都得不到相應的獎勵,永遠是兵士中最低賤的,就連普通的兵,都可以肆意侮辱輕視他。讓他走,是為了他好,給他自由、給他翅膀。吠舍永遠不能成為將領或官員。如果他的奮斗改變方向,以他的才能一定可以取得成就。」

「即使,我引誘他欺騙今天所有人?」

「因為將軍尊敬真正的勇士,喜愛他高貴偉大的心靈,不忍心看他受到羞辱傷害,也希望,換了剎帝利的身份,能讓他創下偉大的事業,幫助更多的人。」

可達乾望著她,眼神里有微微的探索、淡淡的嘆息,還有漸漸溫暖起來的陽光,「可惜,他卻自己揭穿了自己。」

「因為他和將軍有著同樣光明而高貴的心靈。他絕不用謊言來換取榮耀,絕不用欺騙來躲避傷害,更不會因為任何原因拋棄他的親人。即使……」婆娑略停了一下,才靜靜地接下去說,「他是一個吠舍。」

將軍大笑高聲,陽光在他眼中閃爍,他的眼楮,卻還眨也不眨地望著婆娑,「真不敢相信啊,你竟會是將成伽利女神聖祭司的人!」

將軍的大笑聲驚動了許多人,大家莫名其妙地望過來,不知這位高貴的戰士,為什麼這樣高興。

婆娑卻有些慌亂地後退一步,感覺到許多人的視線也同樣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摩耶公主驚奇地喊了一聲︰「婆娑。」

婆娑立刻轉身向公主走去。

將軍望著她的背影,眼中依然充滿笑意。伽利女神,雪山女神的憤怒化身,樣貌凶惡,好享血祭,讓人總以為,伽利女神的聖祭司,必會陰沉冷酷。真是想不到,她會有這樣——溫和得像水一樣輕柔的聲音、溫暖如陽光般的眼神。

第3章(1)

浩浩蕩蕩的隊伍簡直看不到頭。無數的香花和鮮果、無數的黃金與寶石,到處都是代表漂亮的大象,代表生殖的聖年和吉祥的猴子,喜悅的歌唱、歡娛的音樂。

最最尊貴的公主,最最美麗的鮮花,終于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有著和她同樣尊貴的身份,有著足以配得上她美麗的英武——安達非的國王泰思加成了世上最幸運的人。

這是最大的喜事,婚禮持續了七天,而相關的慶典,則進行了十五天。哪怕是卑微的吠舍,和低賤的首陀羅,都因此沾得榮光,得享狂歡。

在一次又一次的慶賀之後,泰思加國王先行一步,回去他的國家安達非,著手準備迎接王後的大禮。而公主出嫁的車隊,也開始了慢慢地前進。

帶著無數珍貴的嫁妝、帶著最高貴的身份、帶著至高的王權,她要遠行異國,從此她的丈夫,將和她共享的王位繼承權,將來,兩個強大的國家,會在同一頂王冠下,合二為一。

柄王安巴訶送了一程又一程,王都的人民,跟隨了一程又一程,終于依依不舍地回轉了王都。而公主華麗盛大的出嫁隊伍,則繼續往前進。

走過城池、走過大路、走過山、走過水,漸漸遠離富裕繁華的大城市,開始往慢慢荒蕪貧困,人跡稀少的邊境接近。

鮑主坐在香車上,身邊有送嫁的高貴婆羅門,未來的祭司婆娑。永遠有最新鮮的花裝點在車里,最好吃的果子奉在面前。閑了說說笑笑,還能叫隨行的僕人歌舞助興。盡避旅途很長,她卻不會有絲毫不適。

而在後方不遠的地方,一個人、一匹馬、一張弓、一袋干糧,悄悄地跟隨了七天七夜的摩羅訶,卻吃盡了苦頭。

眼看著心愛的女人嫁到遠方,卻沒有任何立場能去挽回。只是感覺到心被揪得一陣陣痛,看到送嫁的隊伍出城,他低聲和父親暫時道別。父親帶著憂愁,一個人踏上回到故國菲思的旅途,而他卻一個人,騎著馬,悄悄地跟隨。

如此高貴美麗的公主,豈是一個吠舍可以輕易接近?這樣聖潔動人的鮮花,豈是一個吠舍所能折取?我可以做的,也只是就這樣悄悄地送你最後一程,看你真正從一個女人變成婦人、看你戴上高貴的後冠。我願送你真誠的祝福,我願向梵天和毗濕奴,懇求你的幸福。

所以他悄悄地跟隨出嫁隊伍的行程。他們大隊人馬,彼此照料,十分方便。他卻一人一馬,又要隱藏行跡,又要跟蹤不放,不得休息,吃飯喝水都極為不便,往往一天也不過啃兩口干糧解決。七天下來,他已經滿眼紅絲,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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