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心也不再多說了,笑道︰「公子已然睡了,為免還有那不知好歹的人進來,我去外頭守著,為防他們一個比一個凶,兩位大哥肯不肯出面護花啊?」
書硯忍不住說︰「不要太胡鬧了,萬一真有什麼急事……」
「我不過是個丫頭,要真有非公子處理不可的急事大事,你以為他們會理會我的阻擋嗎?正是事情其實並不是非公子過問不可,他們才不會硬闖,即是如此,我便更要把人擋住,一來讓公子清淨一番,二來,也叫他們能多處理一些問題,好好磨煉他們的處事機變啊。」書小心低低地笑著,低低地說著,輕輕開了門出去。
藍衫雙殺看秦倦一直沉睡不動,想必睡得熟了,便也跟了出去。
書硯上前關門,沒有看到一直躺在床上的秦倦徐徐睜目,深不可測的眸光透著床帳往外看來。
重重紗縵擋住了他唇邊的一縷微微笑意。
好一個韋小心,剛才那一番話,應是純粹說給他听的吧!
第三章
肖飛與上官青出門巡查各處分樓,原擬一月行程,但離開不過七日就在夜色中提前回來了。而這個時候千凰樓上上下下都在談論一個叫做書小心的丫頭。
這個名叫小心,卻分明吃了熊心豹膽的女人,守在秦倦身旁,只要每天秦倦會談的人超過三撥,會談的時間超過一個時辰,她便立時出面逐客沒有半分客氣?把人趕走之後,還往往親自守在五鳳閣正廳,凡有宋求見的,一概吃閉門羹。千凰樓上下,沒有半個吃素的,偏拿這個膽大包天,伶牙俐齒的丫頭沒辦法。
若要和她爭執,終是說不過她的大道理。若要動強,對一個在秦夫人面前當紅的丫頭動武只怕不是什麼聰明人會做的事,更何況大男人家,也不能欺負小丫頭。而且藍衫十三殺中總有人守在她身旁,擺明了要護她周全。于是,一個又一個的要人,在韋小心的攔阻下紛紛受挫而回,而秦倦又一直不曾出面節制責備過韋小心,更讓人以為秦倦縱容她。千凰樓中人,縱是有再多不滿,也只能暫時忍了這口氣。
肖飛從在大門前下馬,到回了樓主所居的飛雲閣換衣,從門前帶馬的王二順,到一路上所遇到的三位閣主、兩位院主和一位殿主,一直到飛雲閣中,貼身服侍的婢女下人口里已听了無數遍韋小心的事了。
肖飛回來之後本來也想去與秦倦打個招呼,听人說了一路的韋小心,自然也有意去會上一會。
還沒有走進五鳳閣,就見何風清手持一個錦盒,正在五鳳閣門前徘徊,看到了他這位樓主,急忙施禮。
肖飛目光淡淡望向他︰「有事?」
何風清忙道︰「這里琥珀院中幾個老工匠最新制作的幾件新款式的珠飾,原想拿來給公子過目一下了,如今有樓主在,樓主看過也是一樣?」說著便將手中的錦盒遞上。
肖飛連看也沒有多看一眼︰「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去?」
何風清苦笑道︰「秦夫人那個叫韋小心的丫頭,整日坐在正廳,來一個擋一個,來兩個,擋一雙,誰也進不去。」
肖飛冷哼一聲︰「一個丫頭,就叫你們束手無策了,傳了出去,千凰樓的臉都要丟光。」
何風清神色越發苦澀︰「那丫頭是秦夫人的心月復,我們怎能不給秦夫人面子,那不是等于得罪公子嗎?那丫頭又伶牙俐齒,十個會說話的男人也說不過她一個。若要動武,也不合適。而且前兩天陳修心一時氣急想稍給她一點教訓,不小心卻踫到了女兒家的胸,她拉著五鳳閣里每一個人哭訴招了輕薄。不到半天,事情就傳到陳夫人耳邊,結果鬧得是翻天覆地,才幾天的功夫,老陳整個人就瘦了一整圈。前車之鑒在此,若不是什麼非公子處理不可的大事,我也不想去招惹那個女人,現在樓主回來了,就更不必去打擾公子了。」
肖飛沒有再看他,直往五鳳閣而去,只是在與他擦身而過時,袖子一拂,何風清手上一輕,那錦盒已到了肖飛手中︰「既然拿來了,我就替你帶進去給他瞧瞧。」
何風清只覺身上一松,原本強大的壓迫感終于消失了,眼看著肖飛一步步走進五鳳閣,知道這位千凰樓喜怒難測的大樓主要去會會那個膽大包天的小丫環了。何風清很好奇這一回到底伺人佔到上風,不過他很聰明地沒有跟過去瞧熱鬧。
千凰樓上下無人不敬秦倦,也從無人能夠不怕肖飛。所以何風清縱有千萬好奇,也只敢悶在心里,半步也不敢跟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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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小心非常有成就感,今天到目前為止已經有三個人被他氣得面紅耳赤,發作不得,四個人叫她說得臉色發白,幾乎氣暈,兩個人叫她數落得臉青唇白,面無人色。還有一位,被她越說臉越黑,在失控爆發前拼命控制情緒,逃命似的跑走了。更有至少五個人不敢進來,只在外面徘徊,看來,她在千凰樓上下人等心目中,已有了積威,這些大人物,竟然會因怕她而卻步。
她越想越是得意,耳听腳步聲近,知道居然還有人敢來斗法,斗志愈盛,飛快轉身往外迎去,臉上那叫人惱不得恨不了打不下罵不出的笑容也如花一般綻開。
本來動人的笑容不及完全展開就僵在了臉上,一股極為強大的殺氣就那樣突如其來全無征兆地襲向她,令得她全身一陣發寒,整個身體里的血液都似要凍住了一般。
全無來由地,她的心里很自然地浮出了兩個字。
「肖飛!」
才想到肖飛時,肖飛的人已走進了五鳳閣。
那一個黑衣的男子踏入這燈明燭亮的正堂時,整個五鳳閣都似暗了一暗,就像是所有的光輝都因他而黯淡了。
這麼大的五鳳閣忽然給人一種極其狹小的感覺,那個人,本該是在天際翱翔的雄鷹,縱是整個天空也不足以容納他的羽翼,何況這區區五鳳閣。
這樣的一個人,還沒有進門,龐大的壓力已讓人難以承受。
肖飛一步步進來,根本沒有看這個站在門前,煞白著俏臉正在發呆的女子,一直往里走去。
韋小心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移動被無形的強大力量壓制得發僵的身子,硬要往前去攔,可是才一舉步,那無形的壓力,忽然以倍數增強,凌厲無匹的氣勢令得她呼吸不得,雙腿發軟,必須歇盡所有的力量相抗拒,方能保持正常的姿態站立,更不要說移動或開口說話了。
肖飛就這樣一徑走人數重門戶之後,從頭到尾,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自然,對于身為樓主的他來說,原也不必去看一個丫頭,但韋小心卻不是一般的丫頭,肖飛竟能如此時他視若無睹。
那像繩索一般牽制著她行動的壓力隨著肖飛轉過門戶而消失,韋小心卻還沒有行動。因為太過震驚,太過不可思議,太過生氣,以至于氣得站在原地一陣顫抖,半晌也沒能有什麼動作。
一旁站著的藍衫十三殺中的何永笑著上前︰「還說你膽大包天呢,原來也有不敢的時候,也有害怕的人啊。」
韋小心原本氣得臉發青,听了這話,更是花容失色,本來就不好的臉色,變得慘白一片。
很明顯,何永完全沒有感覺到壓力和殺機。肖飛竟可以將自身的氣勢控制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正廳之中,只讓她一個人感到壓力而無法阻攔他,在旁人眼中,卻只看到自己站著發呆,而肖飛目不斜視地與自己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