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臘月,在連下了兩日雪之後,大地覆蓋上一層雪白。
在這一處人跡罕至的山谷,卻是四季如春,百花盛放,空氣中隨時都彌漫著忽濃忽淡的百花馨香。
這里,便是名滿江湖的「醫谷」,若無人帶領,外人很難尋到此處,更遑論進入。
山谷里的某處,座落一間精致的木屋,屋子四周圈著竹籬,圍成一個不小的庭院,那用竹子架起的門架子,頂上掛著一塊原木裁切而成的扁額,上頭龍飛鳳舞的寫著「藥廬」二字。
庭院里與他處百花齊放的景致不同,除了兩棵粗壯的大樹之外,其余植栽都是藥草。放眼望去,還能看見不少的珍稀藥草,珍稀的程度是那種一拿出去,都能在江湖上引起一番風雨的存在。
兩棵大樹間,掛著一吊床,吊床上頭躺著一個鶴發童顏的老翁,嘴里咬著一根草,雙手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優哉游哉的晃著,看起來甚是愜意。
好一會兒,老翁突然睜開眼,噗地一聲,原本咬在嘴里的那根草疾射而出,射向那剛從木屋里走出來的俊逸男子。
年輕男子頭微微一偏,那如利箭般直射而來的草從他耳畔掠過,噗地一聲悶響,牢牢的刺入男子背後的門板。
「師、父!」軒轅臻宸清朗的嗓音帶著些許咬牙切齒。
「吶,我說徒弟啊,都臘月二十了,你是不是該回家了?你家那位佷兒恐怕都望眼欲穿了吧!」
「不勞師父掛心,徒兒自有安排。」軒轅臻宸走到藥圃邊,將藥簍放在一邊,拿出玉鋤蹲挖藥草。
「嘿!」老翁看清了徒弟挖走的藥草,立即挺身坐了起來。「你這吃里扒外的臭小子,又挖我的藥草去孝敬別人!」
「如果師父沒有老得痴呆,就該記得那個‘別人’是您的師妹,是徒兒的師叔。」軒轅臻宸連一個眼神也沒施舍給他這位為老不尊的師父。
整個醫谷也就師父和師叔兩位長輩,師父只收了他一名徒弟,而師叔則收了四男兩女六名徒弟,依照入門先後排名,他年紀雖不是最大,卻成了大師兄。
原本師叔只打算收女弟子的,畢竟師叔所學的內功心法比較適合女子,四位師弟也是這不負責任的師父領進門然後丟給師叔的,無奈,他身為大師兄,也是師父唯一的弟子,只能替師父多補償師叔一些。
「哼!」老翁訕訕的哼了一聲,看著徒弟手下不留情的挖走他一株株珍稀藥草,那心疼的唷!「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可惜了老夫這珍貴的藥草!」
「再珍貴的藥草,若不使用也跟雜草無異,所以留在師父這兒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倒不如讓師叔煉制成丹或配制成藥。」
「你這個欺師滅祖的臭小子!」老翁氣得胡子亂翹。「給我滾出谷去,不要再回來了!」
「師父當真?」軒轅臻宸將藥草仔細的裝入玉盒中,再將玉盒放進藥簍里,一邊漫不經心的問。
「難不成你還打算一輩子留在谷里讓老頭子我養啊!收拾收拾,這兩天就走,外頭都要過年了哪!以後沒事也不用回來了。」
軒轅臻宸終于施舍的瞥了師父一眼,站起身,提起藥簍走出藥廬。
「喂!臭小子,師父的話听見沒有?」
軒轅臻宸頭也不回的抬手揮了揮,表示听見了。
「臭小子!」老翁在男子身後罵了一句,眼底卻是滿滿的慈愛和笑意。
昨夜興起卜了一卦,發現徒弟的紅鸞星總算動了,不趕緊讓他出谷,怎麼遇到命中人啊!比里那兩個他是看不上眼,還是讓徒弟到外頭找去。
「呵呵!男大不能留啊不能留!」
第1章(1)
半年多前。
沉寂肅穆的書房內,一坐兩站,三名穿著素服的男子默默相對,坐在書案後的男子視線落在稍早之前才接到的襲爵聖旨,好一會兒才緩緩的開口。
「循親王府的人還在?」軒轅煜恆淡漠的問。
「是,正等王爺您的回覆。」
「也罷,就以守孝三年的理由拖延婚事吧!」軒轅煜恆冷漠的說出自己的決定。「錦瑞,你去回覆循親王府的人,就說頭七過後本王會親自上門商論兩家的婚事。」
白錦瑞和杜奕蒼相視一眼,難道王爺忘了昭華郡主的年齡了?而且在先王爺突然急病仙逝之前,兩府已經開始商議婚期。
「主子,恐怕循親王會提出在百日內完婚,畢竟昭華郡主現年已十七,若再等主子守孝三年……」白錦瑞微微蹙眉,不認為循親王會讓主子這般耽誤他的掌上明珠。
「好了,這些我都知道。」軒轅煜恆打斷他。「我已經決定了,這樁婚事本就不是我所願意的,眼下能拖一天是一天,如果她不想等,我可以奏請皇上解除這樁婚事,讓她另配他人!」
「主子,若循親王請皇上作主……」杜奕蒼開口。
軒轅煜恆薄唇一抿,眉頭微微一蹙,他倒忘了這回事了。
「我這就進宮。」先下手為強。「錦瑞,你就照我的話回覆循親王府的人。」
「是。」白錦瑞躬身後退,書房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人讓他瞬時驚愕。「……昭華郡主!」
向來只愛穿紅衣的昭華郡主,此時卻是一身淡雅素色的衣衫,讓原本張揚的美瞬間變得溫和,渾身的氣質剎時柔軟下來。
白錦瑞視線不著痕跡的往昭華郡主身後瞄去,不見書院的守衛,郡主的兩名婢女則遠遠的站在院門入口處。
「卑職見過昭華郡主。」白錦瑞回神,連忙見禮,心下暗道不好,大總管怎麼沒說循親王府來的人中有昭華郡主,甚至都讓人站在書房外頭了也沒人通報一聲,這些人真是太松懈了!看來他得好好敲打敲打他們一番,否則這麼下去,這些人早晚有一天會因為失職而把小命葬送在主子手上!
門外站著的,正是昭華郡主凌綺荷,她的五官艷麗秀美,可此刻那原本應該紅潤的面頰變得蒼白,那本該靈動晶亮的黑眸,此時卻是空洞無神的。
在听見白錦瑞驚愕的嗓音後,凌綺荷的雙眸終于有了焦距。
打小兩人就訂下了婚約,她一直以為他們是兩情相悅,感情深厚,可是此刻,幸福的未來宛如泡沫般在眼前破滅,一心認定的良人卻是帶著偽善面具的自私小人!
驕傲的她絕對不允許自己受傷脆弱的一面暴露在這個對自己無心又傷害自己的人面前!
于是她咬緊牙關,壓抑下那滿心的痛,眼底漫上了一股忿怨和怒恨的望向白錦瑞身後,那听聞白錦瑞見禮聲而來到門前的軒轅煜恆。
「你在這里做什麼?」軒轅煜恆蹙眉,冷聲問。
「軒轅煜恆,你若對這門親事不滿,當初為何不拒絕?你若不願娶我,為什麼不退了親事難道我凌綺荷還能死纏著你不放?你這樣一拖再拖算什麼?三年後你要拿什麼當藉口?」凌綺荷咬牙瞪著軒轅煜恆,開門見山地怒聲質問。
軒轅煜恆淡漠的看著她,一會兒才冷冷的道︰「你若等不及,我不介意你另配他人。」
「軒轅煜恆,你不想履行婚約就明白的說清楚,不要無恥的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什麼叫我等不及,你不介意我另配他人?你有沒有想過三年後我的年齡?有沒有想過我的名聲?有沒有想過雙十高齡尚未婚嫁會讓人如何詬病?在已訂親的情況下,更不知道會被人說成什麼樣,你根本一點也不為我設想!」
她突然嘲諷的一笑。「喔!不,是我糊涂了,會干出這種事情的你又怎麼可能會為我設想?你根本就是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明明自己不願,卻要把那種不堪的罪名扣在我頭上,好繼續保持你那欺騙世人的偽善面具,軒轅煜恆,你堂堂六尺男兒卻如此卑鄙險惡,如此自私沒有擔當,我瞧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