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兒,凜扇可就听不下去了。開什麼玩笑,那小表好歹也是他保護的人,他怎能袖手旁觀,任由這惡毒的女人羞辱他?他飛身向前,停在架台之下。
「你是什麼人?」卓炳嚇了一跳,二話不說地就把他娘護在身後。
「路見不平的人。」凜扇厲聲質問,「你就任由她這樣羞辱你大哥?」
「我……」卓炳眼見凜扇明顯是為他大哥來出氣的,不自覺的加強警戒,「這是我們家的家務事。」
「是嗎?」凜扇冷冷一笑,「全城的人都在嘲笑你們的家務事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真是好大的膽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卓二夫人推開兒子,憤恨出聲。
「知道,不過是個被扶正的小妾罷了,有什麼好得意的?」凜扇涼涼地道︰「我听說卓老爺是個信守禮法的人,你再怎麼不願意,以後當家的主位還是會傳給卓大少爺,而非你這個二房吧!」
被人講中心事,卓二夫人的臉色大變,而台下圍觀的民眾也為之歡呼。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強辯。「不懂沒關系,我想只要卓老爺懂就好了,改天我找他泡泡茶、聊聊天,同他談談這個問題。」
「你、你憑什麼管我的家務事?」她實在不懂這看似嬌艷的人,為何要如此多事?
「就憑我……」凜扇頓了一下。看著卓二夫人一臉凶狠的態度,以及台下一堆著好戲的人群,他深吸口氣。狠咬著牙。「就憑……我是莫玉兒。」
***
灰暗空如的李小房子、與另一個聲鼎沸的華麗主屋形成強烈的對比。小房子里除了日常生活所需的東西之外,沒有多余的裝飾品,圓桌、木椅沒有半點雕刻,好似一般平民百姓的居所,但這里卻是卓家大少爺養病的地方。
「少爺,吃藥了。」一位身材微微發相、一臉慈祥的中年婦人,扶著瘦弱的卓樺風,將微溫的藥送入他口中。
「咳、咳。」喝著長年以來一直服用的藥方,卓樺風還是免不了被這刺鼻的藥味嗆得咳了起來。
「小心點,少爺。」婦人的臉上盡是不舍,輕輕地拍撫著他縴細的背。
「沒事。」他咳紅了小臉,喘著氣柔聲地道。
「都是老奴笨手笨腳,不像釋秋那家伙手腳那麼伶俐。」婦人的自責寫在臉上。
「別這麼說,傅嫂。」卓樺風順順呼吸,略微疑惑地問︰「只是,怎麼我今日都沒見到釋秋?他出了什麼事嗎?」
「少爺。」簿嫂嘆了口氣,「今日是二夫人幫你……選親的日子,我讓釋秋去探口風了,真希望卓家不要再娶個惡女回來。」
「何必多事,一切都順其自然吧!」他無所謂地笑了笑。
「這才不算多事,少爺,您就是這樣仁慈,才會老讓二夫人這樣待您、想盡辦法污辱您。」她實在憤恨不平。身為少爺的女乃娘,她從少爺小時候就看著他長大,三歲前的少爺是聰穎可愛、人見人愛,但現在也不差呀,他一樣善解人意,凡是能做的就親力而為;雖然少爺的臉是毀了,但她從來沒听過少爺自怨自艾,唯一怨的只是這燒傷後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還差,老是勞煩到他人、拖累家里的雙親,而這樣的人怎會受到如此的對待?她實在要埋怨上天的不公平了。
卓樺風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想,也許二娘是好意的。不過,我的身子本來就差,實在不應該耽誤那些好姑娘。」
「好意?」她放聲大罵︰「那叫羞辱,少爺。二夫人才不會這麼好心想要幫少爺找個賢秀的妻子。」她不忍心看見少爺自暴自棄,從……那件事之後。
卓樺風只是搖著頭,不再多說一句話。這時,釋秋急急忙忙地跑了回來,氣都還沒順,喘噓噓地道︰「大事……咳、咳……有大事。」
「什麼大事?知道少爺的妻子是誰了嗎?」傅嫂緊張地問。釋秋努力地順著氣,「是少爺未過門的妻子來了。」
「莫玉兒?」這次明顯的換卓樺風嚇了一跳,他從來都沒想過她會出現。
「嗯。」釋秋猛點著頭。「那她是個怎麼樣的人?」傅嫂急問。
「哇!是個很厲害的俠女耶,她三兩下就飛上台去,把二夫人罵得狗血淋頭、顏面盡失,而且還把老爺的護衛隊一個個地扔下台去。現在她正在大堂上,我想她一會兒就會過來了吧!」他興奮的報告自己探听來的消息。「這下子,我們就不怕那個惡女人,少爺也不會被欺負了,因為我適才偷看大堂的情況,連老爺都很怕她呢!」
釋秋說得很愉快,但傅嫂的臉上卻布滿擔心。「少爺……」她實在很擔心瘦弱的少爺受得了粗暴的莫玉兒嗎?
「傅嫂,你干嘛一臉愁苦?少爺不會被欺負了呀!」釋秋天真的說。
暗嫂嘆了一口氣,「若真是這樣就好了。」
***
卓府大廳凜扇看著極為精細雅致的女裝,合適到沒有一點可挑剔之處地穿在自己身上,數不清第幾次埋怨起自個兒的主子來。這麼精致又合身的女裝,一定要花上數天不眠不休的趕工才能完成,而他的主子也未免太有先見之明,知道他這個笨蛋一定會上當……唉,真是無奈呀!
「你說你是樺風未過門的妻子?證據何在?」卓文範看著眼前修長縴細的娃兒,總覺得她配自己那個鬼面兒子實在是浪費了點。
凜扇看著眼前問話的人,在心里暗想,縱欲果然對身子不好,否則應該才不惑之年的人、卻像個六、七十歲的老翁。他緩緩地從包袱中拿出主子為他準備好的玉佩交出去。
「這是我們當初定情的玉佩,請您過目。」
卓文範確認過後點點頭,交還給她,疑惑地道︰「你為何遲了一年才來?而且嚴格說來,這事不應該由你出面,莫老呢?」
凜扇輕嘆一聲,一字不漏地背出包袱內紙條里所寫的話。「我的爹娘在幾年前,因一場瘟疫而雙雙辭世,我為此守喪三年,所以今年才來。」
「瘟疫?你們這幾年來一直住在密縣?」卓文範沒想到故人就住在附近。
「是呀!」他面哀心不哀,繼續背道︰「那一年我家隔壁的嬸嬸們全死光了,還有隔壁村的大呆也是,以及那……」
「夠了,別觸我霉頭。」卓文範不悅地要她住嘴。「炳兒,你帶她去見你大哥吧!」語畢,好像怕染上什麼髒東西似的拂袖離去。
凜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里暗咒自己戲都還沒唱完他就走了,真是沒耐性。他正想舉步時,卻看見卓炳盯著他瞧,瞧得他怪不自在的,忍不住出聲問道︰「有事?」
「你很美。」卓炳直言。先前看她一身男裝尚不覺得,如今換回女裝果然貌比天仙。她的眉細如柳。膚柔如脂、唇朱齒白,顧盼間流轉著韻味,即使是幻花樓的名妓貂貂,恐怕連她的三成都未必比得上。
凜扇忍著想把自己這張麗容毀掉的沖動道︰「那又怎樣?」
「你來這里是別有所求?還是真心來履行這婚約的?」卓炳嚴肅地問。在這之間,他以為她只是個普通的女人,不必對她有太大的戒心;但她若是要接近大哥的話,就得小心謹慎的對付了。他絕不讓懷有異心的人靠近大哥!
凜扇笑了幾聲,「你關心自個兒的娘親就夠了。」
「你!」畢竟姜還是老的辣,凜扇三、兩句便堵得他無話可說,卓炳只得慢慢地舉起腳步往卓樺風的住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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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扇拉著長裙,舉步艱難的想要追上眼前趕走越快的卓炳,就在卓炳快要離開他的視線時,他終于停在一個簡陋陰暗的小屋前。處于這四周種竹、綠蔭如恆的環境里,他不得不承認這里空氣不錯、也很適合養病,但若是距離主屋要一刻的時間這就有點離譜了吧!凜扇走進簡陋的大門,立刻听到一連串的咳嗽聲,只見兩個人。急急忙忙地遞水、拿濕布,服侍床上比他還嬌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