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打蚊子。」他作勢把手一揮,表示「蚊子」已經被他撢掉了。
她不置可否地撥了撥額前的瀏海,覺得不妥,又趕緊收手。他知道她一定是怕那道疤被他看到。那道疤,到底是怎麼來的?他不是沒有問過,但是她不願回答,不過從她的神情他知道,她心里的痛很深、很深。
他不是沒想過,她那道疤可能是為了某個男孩留下的,只是,他不願相信罷了。
「馮羽桑,我最後一次問你,芃芃是不是我跟你的女兒?」他的表情極認真,「我要听實話。」
盡避他已經明確地知道答案,但不知為何,就是很想听到她親口承認,彷佛她的承認,比醫生、巴箴,任何人都來得真實。
她的兩道細眉因內心掙扎不已而皺起,她已經完全沒了主意,既然,他要听實話,那就告訴他吧!反正都豁出去了,誰怕誰,烏龜怕鐵鎚。
「是!」她答得倒也干脆。
他發現此刻自己比听到醫生宣布時還要興奮,但他也僅僅只是讓嘴角要動不動地揚了揚,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他是嘴巴抽筋呢!
「但是我絕對不會因為如此而跟你結婚。」她死也不肯妥協。
他的臉慢慢地僵硬,最後和石頭一樣。「這由不得你。」他很不客氣地回答她。「誰叫你要生下芃芃。」
她回瞪著他,眼神像是在告訴他︰你的回答很幼稚!但是她也好不到哪兒去。「肚子是我的,要生不生干你屁事!」
他嘆了口氣,發現她還是跟以前一樣任性。「結婚當天你只要出面簽字就好了。」喝!瞧,他全包辦了,新娘竟然只要簽個名就好了。這麼簡單,多結幾次也成。
「Whobirdyou!」馮羽桑語氣堅決地回他一句。
第8章(2)
羅奇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想不出她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馮羽桑看他為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百思不解,心里就很得意。
「跟我結婚對你來說,真的是這麼困難嗎?」他表情嚴肅而認真,還帶著希望與痛楚。
她咬了咬牙︰「對!」
他像一頭受了傷的獅子,卻仍想知道原因。
「你沒有必要知道。」她背著他,痛苦在心口上蔓延開來,直至每一個部位。她如何說的出口呢?她要怎麼告訴他她其實是很愛他的,但是,上一代的婚姻挫敗,像一道陰影籠罩在她頭上——沉默的馮靖邦、不知去向的董媚芝、墜樓身亡的馮靖柔、半身不遂的薛禾康,這四個人帶給她的傷害太大,也太深了。她寧願只要愛情,或選擇孤獨,但是她絕對不會走進婚姻,重蹈馮靖邦兄妹的覆轍。馮靖柔臨死前的惡毒詛咒,太可怕了,她害怕那會應驗,她不要啊!
「馮羽桑,你不公平。」他的聲音很低、很低。
「你又何嘗公平?芃芃快四歲了,這三年多來你沒有盡餅一天當父親的責任,芃芃的一切,都源自于我;現在,你想回來分享她的成長,不覺得太牽強了嗎?過去,芃芃沒有你,也是活過來了,現在,她也不需要你。」對不起了,芃芃。她在心里默默地說。
「芃芃她需要一個父親!」他激動地月兌口而出。
她看著他,唇邊泛起一個笑,一個很慘淡的笑容。「我會替她找個爸爸,但絕不是你。」
他猶如被宣判了死刑。但是,當他一想起昨天的那名男子,嫉妒與憤怒揉合成的譏諷,便填滿他全部的情緒。
「我早該想到的,家世顯赫而又美麗的你,身邊向來不乏追求者。」
她臉色一黯,不明白他為何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家世顯赫!?她寧願不要有這樣的家庭。但他又豈會知道這正是她傷痛而不願走入婚姻的主因?
她的沉默被他誤為默認,而撩撥起他的怒氣。「我該想到你的水性楊花!?」
「Shutup!」馮羽桑幾乎是吼叫的。「我是水性楊花,但你有種就別和陶曼莎在我的地盤上亂搞!」馮羽桑扭頭就走,心里氣得快岔了氣。水性楊花!?那個死沒心肝的王八蛋,天曉得她這些年來就只愛過這個大她九歲的「老家伙」。他還水性楊「草」咧!
羅奇重重地握緊拳頭,在心里把所有中、英文他所會的一些又粗又髒的話全說了一遍。用說的是比較文雅啦,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罵」。
她那死沒心肝的笨呆瓜,天曉得他自從認識她以後就沒有再「搞七拈三」,陶曼莎當然也知道該閃他遠點。這次住在這里,他連踏都沒踏進陶曼莎房門一步。她昨天跟那個男人摟摟抱抱,他都還沒質問她,怎麼她就先發制人了?沒道理呀!
他哼了口氣,伸手向口袋一探,想掏根煙來抽,卻模到一張照片。那是他的風流老爸寄給他的,是他和第六任妻子的合照,他的新婚妻子還是個中國人哩!四十來歲,有一張姣好的臉蛋。他預測他老爸不出兩年就會跟這個女人離婚。
他老爸布魯斯?羅勃茲在N年前曾是紅極一時的好萊塢明星,俊俏多金、風流倜儻,雖然已經換了六任妻子,卻始終只有他這個兒子。不知道是生不出來,還是不想生。他並不關心這個問題,但是現在他要告訴老爸,他有個女兒已經三歲了,叫老爸千萬不能再生育,不然,以後芃芃叫人就很麻煩了。想想,叫一個年齡比自己小的人叔叔姑姑,誰願意呀?
***
「啊!」
淒厲而尖銳的尖叫聲在空寂的夜里听來,顯得相當的刺耳。羅奇從床上一躍而起,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到馮羽桑。這屋子里有四個女人,但這種尖叫絕不是三歲的小芃芃所能發出來的,陶曼莎住在隔壁的房間,但那尖叫是從樓下傳來的,馮羽桑母女和巴箴都睡在一樓,但是巴箴膽子奇大,聲音又粗,不是馮羽桑會是誰?
他一邊跳下床一邊披上襯衫,跑到樓梯口才發現自己似乎太緊張了,遂又放慢腳步,還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樓下的燈已經全部打開,四個女人都聚集在客廳,芃芃趴在馮羽桑的身上睡覺,巴箴呈大字型躺在沙發上打呼,馮羽桑臉上沒有比較特別的表情,看來發出河東獅吼的好像不是她。
陶曼莎一看到羅奇,就好像看到救星似地投入他的懷抱。沖著馮羽桑,羅奇表現出一副溫柔的死德行,安慰著陶曼莎。
馮羽桑輕拍著芃芃的背,安撫她入睡,故意假裝沒有看到他們兩人的親密舉動,但其實心里難過得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Ricky,好可怕!我們趕快離開,不要再住在這里了好不好?」陶曼莎嚇得臉色發白,身體還不住地顫抖。
「你在『起乩』嗎?看到鬼也不用嚇成這樣子吧!」巴箴閉著眼,懶懶地訓著陶曼莎,誰叫那潑婦要擾她清夢?
陶曼莎又是一聲尖叫,抱羅奇也抱得更緊。馮羽桑移到巴箴旁邊,不願面對那一對「奸夫婬婦」。
「你看到什麼了?」羅奇問的雖然是陶曼莎,眼神卻跟著馮羽桑轉。
「鬼!」陶曼莎都快哭出來了。「我看到一只鬼,真的!她的臉好丑,又好多疤,好惡心!」
巴箴啐了一聲。「都這麼老了還這麼怕死,笑死人了。」
「是不是長頭發,穿白衣服?」羅奇好歹也看了不少中國電影,知道中國的鬼大概長得如何。不過他會這麼問,就表示他不大相信陶曼莎所說的話。
「Ricky,你相信我!是真的,真的!」陶曼莎在他面前很少這麼失控,不過,他們也都明白,陶曼莎心機深沉,很會演戲,誰知道她的話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