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仍漫長,但想起慕天明日即將離台,她就再也睡不著了。她回到房里躺在床上,心里想的都是自己和慕天相處的點點滴滴。
屋里屋外的兩人分明距離這麼近,也彼此思念著對方,卻是無緣見面,連最後一次可以互訴情意的機會都失去了。
***
站在中正國際機場二樓出境大廳的一角,藍詠薇夾雜在人群中。這些來來往往的人,有的喜悅,有的離情依依,有的歡欣,有的不舍,而她著急殷切的眼神正表露出她心中的盼望。
她踩著緩緩的腳步繞著大廳四周走了一圈。那明亮透明的玻璃窗外,青天白雲美得令人直想駐足欣賞,然而對她而言今天卻不是個適合織夢的日子。
最後一次了,這一回,或許便是她能夠再見到歐陽慕天的最後一次機會。她真的好想他,自從拍照日之後她就不曾再見過他、听過他的聲音。然而,她卻不能因此而忘懷他,對他的思念更是日以繼夜、無休無止。
藍詠薇知道自己也許只是他生命中的短暫片段,但她卻細心地珍藏著兩人共有的記憶。兩個年頭、七百多個日子,在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算短的時光中,一切都令她永生難忘。她知道自己要是看了他一定會落淚,在今天之前她已經為他流了太多太多的眼淚。因此為了怕自己再度失態,她預先打了電話告訴尚萱今日不能前來送行之事。
但她怎麼可能不來呢?她那麼的想再見他一面。于是,她只能站在人群中尋找著他的背影,想再偷偷的望他最後一眼——往後,這一切只能深埋在心底了。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大廳中人潮仍是川流不息。藍詠薇睜大了眼的搜尋著歐陽慕天。
啊!他終于出現了。
只見歐陽慕天偕同尚萱走了過來,而一群為他們送行的人則形成了一個小圈圈圍住他們倆。
藍詠薇就站在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透過墨鏡,她的視線剛好落在歐陽慕天的身上。今天她要將他好好看個夠,她要將他的每一個樣子重新再復習一次,牢牢地記在心中。
當送行的一行人閑聊著時,歐陽慕天卻無心交談,只是一心盼望著詠薇能到來。
其實尚萱有目的性的沒將詠薇不會來的消息告訴慕天。
他左顧右盼地試圖在人海中搜尋詠薇,卻不知道尚萱刻意的不將詠薇不會來的消息告訴他。
因為正值暑假期間,許多人都趁著假期出國旅游。機場人來人往,擠得水泄不通,因此無論他怎麼看,都沒有發現詠薇的身影。
看著歐陽慕天,詠薇心里涌起一股酸楚,淚水又滾滾的落了下來。
慕天!你可知此刻我是多麼想不顧一切的奔向你、多麼想靠在你那寬闊的懷里、多麼想要開口告訴你,我是這麼的喜歡你、愛著你。躲在一旁的藍詠薇早已成了個淚人兒。
看著歐陽慕天有些恍惚的神情,尚萱也猜到他在想什麼了。自從拍照那天起,慕天整個人都不對了,她雖沒拆穿,但心里卻清楚得很。「慕天,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要不要先進去?」
「你這麼急著和我私奔啊!我們來日方長。」歐陽慕天口是心非地開玩笑說道。其實他只是想再多耗一些時候,也許,也許詠薇會趕到也說不定。
一旁的眾人都笑了,尚萱也嬌柔的睨了他一眼。這兩人在旁人眼里煞是相愛,可實情只有當事者才知道了。
尚萱看著歐陽慕天。心想,好吧,他喜歡等,就等吧,再等下去,怕只會讓他更失望。尚萱也希望能藉此讓慕天對詠薇徹底死心。
隨著時間的流逝,歐陽慕天的心情愈益沉重。為什麼詠薇不來為他送行呢?他們難道連見最後一面的機會也沒有嗎?
想著想著,他心中突然又有了另一種想法。
他是喜歡詠薇的,但又如何呢?以他目前的情勢,他根本無法給她任何承諾。好吧!就算真有誓言,但誰能保證將來不變呢?算了,就這樣吧,不見也好,免得心中有更多惆悵傷感。
「我們進去吧。」他拍了拍尚萱的手。
「哇——」這時,平時的甘草人物趙書麟突然放聲大哭,居然還掉下淚來。
「你怎麼了?」歐陽慕天也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我們是這樣要好的朋友,現在你要走了,居然連個只字片語也沒對我說。」沒想到趙書麟的心思這麼細膩。
歐陽慕天這才覺得有些歉疚,適才他的心都放在詠薇身上,連這四年來同甘共苦的兄弟都差點忘了。
「書麟,你就要當兵了,一切多小心,這四年來因為有你,我的生活才充滿了趣味,多姿多采,我一個僑生在台灣能得到你這知心好友,實在很幸運。」慕天說得真誠。
「對啊!像我這樣的好朋友,我知道你很難忘記的。」趙書麟馬上恢復平時的模樣,說笑了起來。
「是,我一輩子不會忘。」有時候他真覺得書麟實在比小孩還孩子氣。
趙書麟滿意地點頭,笑著說︰「我當完兵再去美國看你。」
「一言為定,你可別食言,要不然我會找你算帳。」歐陽慕天一手勾住了趙書麟的脖子。
「我們走吧!」尚萱笑著催促歐陽慕天。
「祝你們一路順風,前途似錦。」大伙兒異口同聲地說。
他們倆揮別了大家,走進了通關口。
而藍詠薇的視線仍一直追隨著他。
臨進關之前,歐陽慕天又轉頭,環視了周圍一圈,卻驚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詠薇!那是詠薇嗎?他並不敢確定,因為那女人臉上掛著墨鏡,可是那個身影實在太像了。不過,詠薇沒有理由到了卻不出面啊!不是她,詠薇不會不想見他的。歐陽慕天只能說服自己是自己多心了。
望著歐陽慕天的背影,詠薇知道這一切都只能成為回憶。慕天終于走了,這一切也將歸于平淡。她任淚水滑落臉龐,眼神也變得空洞無神。
第3章(1)
飛機飛臨台灣上空,歐陽慕天俯望著窗外一片閃亮的燈海,這座輝煌燦爛的島嶼與他四年前離去時並沒有兩樣,這里有詠薇的一顰一笑,而那個叫台北的城市則有著他們共同擁有過的年少記憶。他抑制著一顆狂喜的心,默默地數著一分分濃烈的相思。
四年了,她過得好嗎?這四年來,他總是不停地想念著她。他閉上眼,腦海中便浮現出她那清麗可人的容顏。這趟再來台灣,他一定要找到她並帶她回去。
***
輕度台風的環流掃過,許久未曾下雨的台北適才下了一場不算大的雨,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味,斜風輕吹、樹影搖曳,葉上的雨滴,搖搖欲墜。
街上的路人行色匆匆,候車牌旁站滿了急欲回家的歸人,夾著公事包的、背著書包的、牽小孩的……個個都伸長了脖子,望著遠遠的一端。每有公車出現,都燃起他們的希望,但緊接著便有失望嘆息、有跺腳及咒罵聲,尤其希望已靠近在眼前,它卻拍拍的黑煙揚長而去時,更帶給人們無限的懊惱。
藍詠薇走出公司,習慣性地望著天空駐足了好一會兒。離佔卜那件事已有一個月之久了,這一段時間來,她總是常常想起那個師父的話;她真的能夠與歐陽慕天再續前緣嗎?
她嘆了口氣,走向自己的機車,就在她準備發動車子的瞬間,她的眼神忽然被一名男子的背影所吸引住。
那個人身穿著一件白色POLO衫,深藍色休閑褲,背對著她,不斷向前走著。藍詠薇雖看不見他的臉,可心里卻覺得他的背影異常的熟悉,就像是一個她已經找尋多年的身影似的,她不由自主的急忙轉身,向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