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淚 第24頁

應君崴揪著心,痛著眼,長臂慌亂地揮開阻著他的水草蔓藤。

我來了……應君崴一握住舒綠戀的手,便再也不願放開,他緊緊地將她抱在胸前,托住她紛亂的發,不讓她的魂魄有一絲的飄離。

抱著舒綠戀,應君崴沖出混沌的水面,眼角的濕潤分不出是水是淚。他放下了懷中冰涼的女體,修長的指尖按向她的脈搏,可他只听得見自己如雷的心濼,卻感受不到她脈問的濼動。

「不!你是我的,誰也不能帶走你!」應君崴支起舒綠戀的身子,透過他溫熱的掌,將源源的真氣傳入她冰透的沐內。

你已經放棄了嗎?你曾說過要翻越我心中的石牆,現在石牆塌了,你快睜開眼看著我……徹底的心亂,讓應君崴沖了氣,他悶吼一聲,吞下一口氣血,手仍是不斷地運出自己的真氣。

恍若感應到了應君崴內心的狂喚,舒綠戀的脈息慢慢地抽動了下。

應君崴感受到了她微弱的生命跡象,更是加勁地運氣,舒綠戀的背上冒出了縷縷白煙,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的靈魂終于回來了。

應君崴收回掌,溫柔地傾前摟抱住舒綠戀,她的魂走了,可他的心還需要她溫熱的身子來安撫。

溫熱的薄唇挾著一抹的血氣印上了她冰涼的唇瓣,將她的蒼白染上一層美麗的嫣紅。

唇上的溫熱偎熱了舒綠戀,她緩緩張開了合上的眼眸,有些失焦的眼在看清身旁的人時,驀地扯出一道苦笑。君崴哥?怎可能是他?許是自己來到了陰曹地府,才會見著他的人,她好累……舒綠戀合上了眼,不想讓失望再一次欺凌她無依的魂魄。

遠處漸傳來人聲,應君崴放開了她,溫存地望了舒綠戀最後一眼,便一閃,隱入草叢中。

★★★

她已醒來數天了,倚在床鋪上的憔悴容顏映著一抹奇異的紅潤,她顫抖地舉起手模向自己的唇瓣,軟馥的唇瓣有些微溫,依稀有著那日的記憶。

落水那日,她明顯地感受到他就在身旁,他的唇是火熱的,不似他的眼那般冷淡,當他的唇密密地印合上她的,她直以為是閻王給她的最後願望。

他從未主動接近她,便別提如此親密的情事,如果真要她落河才換得這死前的一吻,那她願意化為一縷孤魂,每日承受落河時的痛苦,只求他最後的一吻。

她躺子,月色透過窗欞,在她略微蒼白的臉上投下層層陰影。如果能回到從前不懂愛的日子,或許,她就不會如此痛苦了。舒綠戀望著窗外的月眉,幽幽地嘆了口氣。

可是不懂愛,她便無法體會愛上一個人時那種美麗的心情,無論喜、悲,都是每一段珍貴的記憶……窗外的月下,一襲藍色的衣袂飄揚在空中,灑落在應君崴身上的不再是不可親近的幽冷藍光,而是一圈圈纏繞著他的溫柔光影。

★★★

應君崴推開門走進,看著她熟睡的臉龐,一股幸福的暖意飛來,停靠在他的胸膛。

這幾日,他一直在她身旁,悄悄地注視她。看她冥想,听她嘆氣,總覺得看不厭她,他心底築起的高牆早被她一點一點地滲透,一滴一滴地裂出條縫。只是,自己仍不自覺磊大的高牆只剩下一層空殼,只要風輕輕的一吹,便轟然倒塌。

應君崴舉起手,溫柔的長指慢慢地撫過她的頰邊。「綠戀,我的綠戀……」應君崴輕喃,眼中情意彌漫。

「嗯……」眠在清淺夢中的舒綠戀恍若感受到了應君崴的呼喚,她緩緩地張開了雙眼,迎進一雙熾熱黑亮的眸子。

原就萬籟俱寂的夜,更加靜默了,連空氣也凝止不動,惟有窗外的風,不解風情的吹進屋,在兩人眼中的愛戀下低飛,卻怎樣也不敢唐突他們對望的眼神。

「你……」舒綠戀眨了眨眼,淚倏地墜下,這是夢嗎?還是已過了一次輪回,前世無緣,直到來生才見著了他。她顫抖地伸出手,想確認眼前的男子是否真實地存在。

「啊……」她輕嚀一聲,溫熱的膚觸,宣告他的真實,她急遽地收回手。

可應君崴不準,他牢牢擒住舒綠戀的手,貼在頰邊。「是我,我來接你了。」在決定離去之時,本以為再也無法見面,渴求的容顏總在夜夢中襲進她的夢中。夢里,在「過雲山莊」,她的魂魄依舊苦苦地候著他,日復一日,無止境地等待著。

舒綠戀絕望地奢想她只能在夢里或來世才能尋到他,可當他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時,她茫然了。她不懂他的話,更不懂他眼中朗朗的情意,他已決定舍下她,走向權勢,怎會出現在這?在她眼前?

應君崴黑亮的眸看透她的迷惑,低沉的聲音涌著陣陣的柔意。「我來接你回「過雲山莊」,終老一生。」她回望他,他的眼沒有半點遲疑、半絲欺騙,舒綠戀被擒住的手反握住他溫熱的大掌,已然荒蕪的心泔,被他眼中的情意一拂,又長出了初生的苗,在他吐露的言語中微弱卻堅強的滋生。

多日的苦楚,一旦釋放,她幾乎癱軟了身子直要偎進他的懷中汲取安慰,可一瞬,芙音公主的臉龐迅速地在她的腦際一閃,她一愣,勒住了遽然潰散的情思,落寞地搖頭。

「你搖頭已來不及了,這婚約,我是毀定了。」應君崴長指定住她搖晃的螓首,黑眸不容拂逆。

「不行!」舒綠戀急喊,他娶的是公主,毀婚可是會身敗名裂,甚或抄家滅族,這罪過不能由她造成。

「听我說。」應君崴不由分說地環住她,讓舒綠戀棲息在自己的懷中。「天底下,已無應君崴這人,他已在一次渡海中遇難,海水沖散他的尸首,任何人皆尋不到。」為了她,他安排了一切,舍棄了所有,就只為了追回她,可她,卻給他怵目驚心的死別,教他在苦痛中沈淪,她才是天底下最殘忍的人。

她聞言,從他的懷中抬首,白淨顏上的水眸震顫地激起水波。集權勢名祿于一身的他,竟願意以死來隱姓,舍富貴以埋名,君崴哥的語調雖淡然,但她知道,隱在底下的掙扎,必定心力交瘁。

我等到他的心了嗎?晶瑩剔透的淚,再次紛紛落下。

「你的權勢、富貴怎麼辦?」舒綠戀為他不舍地問道。

「富貴榮華如雲煙,只盼佳人共同眠。」應君崴溫柔地拭去她的淚,了然地吟道。

「你知道「過雲山莊」的故事?」她有些驚訝,這些風花雪月的傳說怎會入他的耳。

應君崴淡出一抹笑。「見過莫展樓幾次面,他是個鷹隼出色的男人,為了一個女人,他竟願以身相殉。我自問我舍不下一切,作不到莫展樓那般的地步,所以買下了「過雲山莊」,算是對自己微薄的慰藉。」他每年兩次到「過雲山莊」,貪圖的就是它讓自己忘卻了一切的權勢名祿,讓他可自由地放逐自己的心……「但現在,我可以明白的宣告,我做到了,我做到了莫展樓為地做的一切。」應君崴目光灼灼地對著她,他的詐死,隱遁于世是愛她、惜她的最好的證明。

「你真不覺得可惜?放棄了掌握在手中的一切。」舒綠戀仍是無法全然釋懷,她不願意自己真如一顆絆腳石,絆住了他的前程。

「可惜?不。」應君崴輕笑地搖頭。

「你無須自責,沒有了將軍這盛名,我活得倒自在些,況且我暗中經營的銀號和票號已擴大得不容許我漠視了。從今後,海上的應將軍已消失,而商場上的應老板正伺機而動。」舒綠戀將臉埋人應君崴的懷中,沾染他溫暖的氣息。「我好傻,竟想用死來讓你記住我,如果,我真成了一縷亡魂,對你、對我都是最殘忍的。」見她落水的痛楚再次焚過他的心,應君崴緊緊地摟住她,深怕她會就此飛離他懷中,冷靜的臉上有著陌生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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