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全松了口氣,主子這是接受了?不排斥王妃的好意?
他有了底氣,連忙變出一個笑臉,笑得奉承。「說起來,王妃也真是有心,您為了保護王妃而受傷,王妃便吩咐了藥膳雞湯來照顧您的身子,有來有往,說明王妃是個識情之人。還有啊,王妃在街市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詞,說得實在太好了,可把那聶公子說得臉上無光,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走了,小的看來,王妃雖然才嫁進王府不久,可心已經完全在您身上了。」
封潛一個不輕不重的眼神過去。「皇上讓你說這些?」
「王爺……」雙全面色一訕,卻是沒有否認。
封潛冷哼,眼神了然一切。「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被皇上收買了。」
雙全一臉的啞巴吃黃連,苦著臉道︰「不是啊!冤枉啊!說收買就太傷小的的心了,小的只是听從皇上的命令行事,小的也不想,可皇命不可違,小的人微言輕,又怎麼敢不听皇上的?」
封潛揚起了嘴角。「罷了,本王不想听你辯解,出去吧。」
雙全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王爺……那個,還有……就是……兩位側妃求見,她們兩位打從知道您回來之後,便一直想要見您。」
他知道主子對兩名御賜的側妃很反感,可誰知道呢,世事難料,沒有一定的,主子一開始也對御賜的王妃很反感,可才兩日,態度已明顯不同。說不定主子看了兩位側妃之後也會改豆.豆.小-說提供變態度,那麼王妃和兩位側妃一塊兒為主子開枝散葉,府里可要熱鬧了,想到未來會有很多小主子在府里奔跑、嬉戲,他就來了精神,以為主子要一輩子孤家寡人,沒想到這才一會兒,妻妾都齊了,現在就等主子一一圓房了。
想到這里,他便嘿嘿笑著,王府里可是冷清了許久,眼看就要春暖花開了,叫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沒想到,封潛卻是冷聲道︰「不見。」
听見主子毫無溫度的聲音,雙全抖了一下,不敢再幫兩個側妃說話了,他轉而小心翼翼地問道︰「那……趙姑娘……趙姑娘要如何安置?」
封潛神情明顯的不耐煩了。「這點小事何須要問本王?交給大總管便是。」
雙全很是意外。
他還以為王爺大發慈悲將趙姑娘從邊關帶回來是對趙姑娘有意思,要收做妾室什麼的,原來,並沒有。
所以,這麼說來,王爺目前唯一有意思的人是——王妃?
雙全的眼里驀地劃過一抹狂喜。
哎呀!看來,皇上也不全然是在亂點鴛鴦譜嘛!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得快點去稟告皇上才行!
他忍著內心的狂喜,垂眸穩了聲道︰「小的這就去辦。」
雙全退下後,一陣風拂入窗戶,左清悄無聲息地進來了,頎長的身形,一身黑色勁裝,腰佩長劍。
封潛便是在等他,他眼眸一抬。「查明了?」
左清點頭。「是宮里的人。」
封潛臉上的神情隨著情緒變化。
若是宮里的話,那麼有兩個人,一個是對他素來不親近的皇嫂,當今的太後,一個是麗貴妃。
太後對他冷淡已久,從他幼時便沒見太後對他笑過,根源無從得知,興許就是沒來由的討厭他,他也沒追究過原因,因為他認為沒道理任何人都要喜歡他,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這是極平常之事,他從未曾放在心上。
至于麗貴妃戰麗佟……
在她未入宮之前,若是他人在京中便會上戰家向她的父親——一品軍侯戰永年請益邊關之事,間接識得了她,她曾向他表達過愛慕之意,他拒絕了,理由是他心系邊關,無意兒女之事。
後來,他在邊關毀了容,回到京中休養時她已入宮為妃,這兩年來,每每只要他入宮見皇上或向太皇太後請安,她必定會與他在宮里「巧遇」,她費心安排巧遇,與他說上一兩句意味不明的話,動機叫人費解,幸而與他巧遇時,她身後都跟著一長串宮女太監,否則她說的話就不只意味不明那麼簡單了,怕是會更加露骨。
他不明白這個女人,以前不可能,如今她是皇上的女人,更不可能,她如此糾纏他的目的是什麼?在宮里「巧遇」他無法阻止,但派人攻擊就太過了。
「是紫宸宮的人?」封潛薄唇微揚,問得特別淡定,他心里已經有數,此番的攻擊不是沖著他,而是沖著安承嫣。
戰麗佟做為皇上的妃子,卻妒忌他的新婚妻子,實在可笑。若她對他的愛意真那麼堅定,便不會在他傳出毀容消息之時入宮為妃了,她不過是自以為的愛戀執著,實則是挑對自己最有利的路走罷了,既已成了皇妃,還想將他抓在手里,貪得無厭,所做所為令他厭煩。
「王爺猜的不錯。」左清面色帶憂,緩緩說道︰「屬下奉王爺之命,刻意查得沸沸揚揚,想必幕後主使者也知曉王爺已知是何人下的手。」
封潛眉峰聚攏,目光有些銳利。
安安分分的做皇上的女人不好嗎?過去她迷戀他的容顏,如今他已毀容,迷戀的理由也該當消失了,過去她尚未出閣,而今她是皇貴妃,她如今的作為是存心要陷他于不義,皇上若是知道她做的這些事,他們叔佷的感情將不復存在,雖然皇上並未特別寵愛麗貴妃,但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容忍綠光罩頂,一個皇妃對他有心,被皇上知道是足以殺頭的罪。
他是要給她一些警告了。
「此事做為意外揭過。」封潛臉色有些冰寒,但說得平和緩慢。「衙門處也如是說,說本王不予追究,撞翻的攤販、波及受傷的百姓,全由尊親王府善後。」
左清有些擔心,他很了解主子,越是動怒之時,面上越加平和,此時便是風雨前的寧靜,主子對麗貴妃的不滿已到了頂點。
不只主子,他亦同,麗貴妃如此大膽的行徑,唯恐他人不知似的,除了存心要陷害主子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理由,然而,麗貴妃這麼做,若是東窗事發也會害到自己,她為何會甘冒讓自己陷入困境的危險來向主子傳達她對主子成親不滿的訊息?叫人猜不透。
「屬下遵命。」
左清告退了,封潛這才坐了下來,慢慢的喝著藥膳雞湯。
對他而言,這點皮外傷不算什麼,連太醫要給他包扎,他都拒絕了,只上了些刀傷藥。
若是今天他沒在馬車里,後果會如何?受傷的會是安承嫣,若是撞得嚴重些,嬌弱如她也可能當場喪命。
戰麗佟並不知曉他會與安承嫣同坐馬車,才會派人襲擊,甚至下了重手,在箭上抹劇毒射中馬兒的眼,促使馬兒發狂,而出事的街市附近便有玉水湖,若是連人帶車的沖入湖中,必死無疑,她明確的想置安承嫣于死地,簡直喪心病狂,對一個與她無冤無仇的人也下得了毒手,她在皇上身邊,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
思及此,他的面色更沉了。
驀地,門處有聲響,他以為是左清又回來了。
他繼續喝著雞湯,並不抬頭,沉聲問道︰「可是還有沒說的事?」
不料,一個盈盈帶笑的聲音傳入他耳里。
「都還沒說哩。」
他迅速抬眼,看到一雙烏黑的眸子笑意盎然的望著他,安承嫣亭亭玉立地斜靠在內室門外的木柱上,身上是一件藕荷色的長裙,雪青色的腰封,烏發並未綰髻,垂在肩上,面容清麗像是出水的芙蓉,猶如一幅畫,而她款款走向他,像是由畫里走出來似的,他的心猛地一跳,一時間竟閃了神。
時間彷佛停止了那麼一瞬,封潛回過神來,安承嫣已離他的案桌只有幾步距離。
「妾身見過王爺。」安承嫣淺淺的施禮,跟著言笑晏晏地瞧著他。「我見沒人守門便進來了,沒有打擾到王爺吧?」
他顯然也洗漱過了,換了一身琥珀色長袍,濕發以玉簪束起,周身散著淡淡的皂角香味,極是好聞。
她不著痕跡的瞄了一眼空碗,雞湯都喝完了呢,她心里頓時樂滋滋的樂開了花,這表示他接受她的好意,對吧?
她又看了一眼,發現這間書房就跟他的人一樣,高冷。
牆上掛著兩幅畫,畫風均是清幽寂靜,一幅是竹林里老僧在石上打坐,一幅是飛瀑前小僧在石上打坐,她不由的想,這是代表他的心境嗎?
「有事?」封潛微微勾唇,不置可否的起身,輕描淡寫的繞出了案桌,站在她的身前。
近著看,她的肌膚無瑕,像用白玉雕刻出來的一般,白里透紅。而未施脂粉,清艷的臉龐似綻開的桃花一般,淺淺笑意從眼角眉梢暈染開來,一雙眸子恍若曜石,說不出的耀眼,極是燦爛,美得令人不能逼視他垂在身側的手忽地緊了緊。
這樣的美貌叫他自慚形愧,皇上縱然是打從心里認為他配得天下最美的美人,才會將她賜婚予他,可他卻不是這麼想的,在美麗不可方物的她面前,他極度想回到從前尚未毀容的自己,用如此可怖的丑顏面對她,令他煎熬,也令他更加刻意的武裝自己,用高冷來掩蓋他的沒把握,倒不如給他一個無鹽女。
安承嫣素有才名,他先前便知道安尚書的嫡藝雙全,是京都最美的一朵嬌花,然而當他知道皇上賜婚的對象是她時,他有的只是濃濃的不悅,並未在意兩人容貌上的差距,他只在意皇上未經他的同意賜婚了,未曾想過她美成何樣,也未曾想過她的感受,因為當時的他認定了她只會是名義上的尊親王妃,雖然住在府里,但各過各的,他們根本不會踫面,只要她安分,就能保有親王妃的身分,這是他給皇上和安尚書的面子。
可是,現在情況全然不同,與他當初設想的全不一樣,他非但沒有與她兩不相犯,反而還深深糾纏上了,他甚至還主動親了她,此時此刻甚至在意起了她對他容貌的看法,在傾城傾國的她面前感到自卑,從未曾想恢復容貌的他,首次有了想要恢復容貌的渴望。
他們,為何在他最不完美的時候相遇?若能在他最完美的時候相遇,該有多好,一切都會不同,他會帶著慵懶自信的笑容,看似漫不經心地在她的發際簪花,捧住她的臉頰,深深一吻……
第八章 一碗雞湯撩君心(2)
「我來問問王爺,五日後能否與我一塊兒去粥棚走走?看看百姓們領取藥膳粥的盛況。」安承嫣笑容可掬地問道。
竟然主動來邀請他?封潛的眼神深了深。「你當真一點都不怕本王?」
安承嫣露出了些許笑意。「王爺是我夫君,我為何要怕王爺?」
封潛修眉略挑。「你不覺得本王面目可憎?」
安承嫣看著他,特別認真的說道︰「我不覺得,而且王爺你並沒有面目可憎,你的臉在戰場上受了傷,戴上面具遮去受傷的部分是為了他人著想,怕嚇著他人,如此暖心,又豈能將面目可憎四字用在王爺身上。若問我,我是萬萬不認同的,我會說,王爺是個暖男。」
他若是去除面具,過去的他,面容肯定是俊朗剛毅。
前世的她天生長得丑,沒有可失去的,他不同,容貌從鳳凰跌落成烏鴉,必定很難調適,絕不會像她適應變美那麼簡單,她穿越成了絕色佳人,每天每天都過得很開心,而他失去了俊容,內心該多麼痛苦,她在做實習醫師時看過太多燒傷毀容的人想求死,還有被潑硫酸毀容成怪物的女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安慰過無數那樣的病患,以自身的缺陷鼓勵他們,她總是說︰看看我,我長得那麼丑都能好好活著了,我還自小被叫丑八怪、半獸人,你們怎麼不能好好活著?
前世有整容手術可以盡量復原面貌的那些人尚且都那麼難熬了,何況是封潛?
鳳凰該如何涅盤重生?她想幫他!強烈的想幫他!
「暖男?」封潛嗤笑。「即便你不害怕,你也永遠無法體會本王的感受。」
明明她的話叫他的心里一動,可面對嬌艷絕色的她,她的理解卻不能叫他好過一些,他只厭惡自己為何要有副殘容來讓她理解。
「王爺,我曾經認為,活著是一件很心酸的事。」她凝視著他,真誠的說道。「我看過很多表層美麗,心卻很黑的人,而王爺,你雖然皮相不再完美了,心仍是澄淨的,保家衛國的心和從前一樣炙熱,沒有因為毀去容顏而改變半分。」
封潛瞅著她水潤瀲灩的眸子,嘴硬道︰「本王不需要憐憫。」
安承嫣看著他,口氣懇切地道︰「我並沒有憐憫王爺,因為我並不覺得王爺可憐,王爺是為了救人而毀了容貌,並不是你刻意自殘,你並沒有錯,自然也就不可憐。」
封潛內心明明受到極大震撼,但他並未表現出來,刻意不耐煩地說道︰「總之,你的目的是要本王與你同去五日後設的粥棚?即便你不來,本王也會前去,以尊親王府名義設的粥棚,主人自然得在,無其他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安承嫣點了點頭。「那我就不打擾王爺休息了。」
這個男人真是復雜,簡單的一個好字,能扯那麼多,他這是在刻意撇清不是因為她來邀請而去的,他本來就要去,和她一毛關系都沒有。
她好笑起來。
封潛和皇上在性格上有異曲同工之妙啊,兩人都有孩子氣的一面,而外表高冷的封潛,反差萌更大,她突然覺得封潛和皇上不像叔佷,反而像兄弟。
這麼一想,她發現了封潛和太皇太後長得一點兒也不像,而皇上和太後也長得半點不像,倒是封潛和皇上眉目輪廓之間有三分相似。
這倒是有趣了,莫非封家的人都是男性基因較為強大?那麼,日後她生的孩子也會像封潛吧?
安承嫣帶著笑意離去了,書房的門也掩上了,然而封潛望著她剛才站的位置,久久都沒有移開目光,他的眼前慢慢雕琢出另一個安承嫣來——懂醫術、平易近人,還有一顆熱忱的心,以及……對他痴迷?
他實在很不想加上最後的那個觀察結果,但事實擺在他的眼前,她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想方設法的在他眼前打轉,絕不是他自作多情想太多,適才她刻意前來就是證明。
片刻之後,他走回案桌後落坐,凝視著空湯碗,任思緒慢慢飄散開來。
四周,還有安承嫣留下的淡淡馨香。
他是怎麼了?竟然感受起女子的香氣這回事來?不會是腦子病了吧?
安承嫣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神清氣爽的醒來,卻听得錦茵進來稟道,說顏側妃、柳側妃一早便在偏廳求見了,怎麼跟她們說主子未醒,她們就是死賴著不走。
安承嫣也不知道她們為何突然來見自己,她們平常就像一個屋檐下的房客,各自為政,互不干擾,府里的事她仍舊交給大總管,缺什麼應跟大總管說,她們沒有找上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