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懊惱太久,立刻又興致勃勃地挑起桌子來,東看西瞧的。宋樂樂很快又笑容滿面。
最後她挑了一張要兩個人才抬得動的褐色長桌。
梁程二話不說,付了帳。
兩人跟著合力抬那張桌子返家。
路上人多,他們必須小心閃躲行人,桌子又重又大,不一會兒兩人已汗流浹背,但最後還是搬回家了。
宋樂樂好得意地繞著桌子直打轉,不時還東敲西敲。
梁程從冰箱拿出兩瓶可樂,兩人就坐在桌子上喝了起來。
宋樂樂跑進屋內找來墨水筆對他嚷︰「來、來、來!我們在上頭寫日期簽上名字!」
「干麼?」
「做個紀念嘛!」她高興地。「這可是我們一起買的第一件家具哦!」
梁程拗不過,順從地簽上名。
她滿意了,才又手忙腳亂地更衣,準備上班去。
「我要遲到了!」
她向後嚷道。匆匆往門外跑去。
下樓時,梁程的聲音追著她。
「宵夜想吃什麼?」
「隨便!」她大喊,一口氣跳下三個階梯,看得他心驚膽戰。
☆☆☆
離開咖啡店後,樂樂如往常直奔PUB上工。
人才進店,經理就叫住她。「宋樂樂,你有沒有遇見亦婷?」
「嘎?」
「她今天中午沒來上班,也沒請假。」
一定是照顧巧鈴才蹺班了。
他忙替鄭亦婷敷衍經理。「我晚些CALL她,她大概有事晚些來吧!」
「那就麻煩你。」
「好的。」真可惜,亦婷沒來,她還想告訴她,她新買的桌子。
樂樂速速系上圍裙上工去了。經理找了別人代替吧台的工作。
晚上,樂樂CALL鄭亦婷N次,都沒回電。直到打烊,鄭亦婷都沒來。
「八成和巧鈴去玩了。明日準被經理罵死——」
樂樂嘀咕著。
「她沒去上班?」梁程正替她熱宵夜。
「沒——她每次一興起,就會先跑去玩,回來才記得要請假,經理常被她的先斬後奏氣到跳腳。」
「她不怕被炒魷魚?」
「才不怕,她調酒很專業,不似我只端盤子。誰都會,有我沒我都一樣——」
樂樂忍不住發起牢騷來。
梁程敲她頭。「別抱怨!以後你就是醫生了,也是專業得很——」
樂樂笑眯眯地道︰「也對!」
☆☆☆
棒天,鄭亦婷還是未上班,經理怒不可遏。樂樂覺得奇怪,下班後跑去找亦婷,沒想到亦婷人卻待在家。
樂樂一見到人,氣得罵她︰「為什麼不接電話?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害我擔心死了!」
鄭亦婷神色疲倦,懶懶地回沙發半躺著,也不答。
樂樂這才覺不對勁。「巧鈴呢?」
「在醫院。」
「醫院?她怎麼了?」
鄭亦婷疲倦地倚向沙發背。「前天下摟不小心摔了跤,小腿被銹掉的扶欄劃了一道傷口,縫了十多針。」
宋樂樂在她身旁坐下安慰她。「你放心,這是外傷,縫合就好,別擔心——」
鄭亦婷點點頭,精神有些恍惚。
樂樂勸道︰「婷,你最好明天去上班,經理好氣你,你該和他請個假的。」
鄭亦婷緊抿唇,不說話,表情木然。
「你是怕她留下疤痕嗎?那可以用貼布慢慢恢復的。」她以為她是擔心這個。
但亦婷仍是沉默好久,才淡淡回了一句。
「巧鈴那天送醫院時。血流如注,後來,後來——」她深吸口氣,抬起頭來面對樂樂。「樂樂,醫生檢驗的結果,發現她是愛滋病帶原者。」
「嘎?」、
樂樂听傻眼。
她一字一句清楚地重復︰
「吳巧鈴她是愛滋病帶原者。」
那意味著——亦婷的處境——
「怎麼會?」樂樂怔怔地,一下子心全亂了。這事情來得太可怕太突然了。
「會不會是醫生驗錯了?你知道醫院檢查不是百分之百對的,也會疏忽,也會——」
「樂樂,巧鈴被強制留院治療,需要追蹤任何和她有過關系的對象。原來、原來——」她氣得脹紅了臉。「原來她竟還有一個男友及另一名女友,她的感情竟然如此復雜,而我全不知道——」她憤怒而激動。「現在我也被強制檢驗,樂,我很可能——不!我一定是被傳染了!」
「胡說!」樂樂制止她再想下去。「你不會這樣倒楣的,檢驗報告什麼時候出來?」
「下禮拜。」
突然,樂樂捉住她雙臂。「你听我說,你照常去上班、照樣工作,就當這事從未發生,等報告出來再說。」
「不!我沒辦法!」她哽咽。「我怕調酒時不小心會傳染給別人。」
「沒這回事,你不一定有病!」樂樂嚷道。
亦婷失措地嚷︰「你別再來見我,別靠近我,以免被我連累——」
「鄭、亦、婷——」樂樂傾身用力抱住她。「你冷靜一點,听我說,AIDS沒這樣容易傳染,我是醫學院學生,我懂的,你先別慌——」
「可是——」她急哭了,頭一低掉下淚來。
「噓……」樂樂輕拍她的背,鎮定住她的情緒。可伶的亦婷,這兩天她一個人獨自面對,一定嚇壞了。
宋樂樂整晚都在安撫她的情緒,還逼她吃晚餐,同經理道歉,逼她答應明天一定得去上工。
直到夜深,宋樂樂才離開。
一個人走路回家,一路上她心不在焉,比平時多花了一倍時間才回到家門口。
梁程因擔心而在門外等著,他不知她去找亦婷。
夜已經很深了,他著急不已,終于見到了樂樂。
「怎麼這麼晚?」他不禁責備她。
她抬起頭,看見他在門外等候,突地撲進他懷里,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她好怕,比亦婷還怕。她嚇壞了。這事怎會落到她好友身上?
總以為,倒媚的事不可能如此接近自己,等真發生了才知道害怕。
一整晚,宋樂樂為這事怕得直打顫,她很清楚亦婷感染的機率極大,而倘若她真受感染了,愛滋病幾乎是無藥可治。
她見識過病情發作的模樣,簡直慘不忍睹。
今夜,她寡言而沉默。
梁程擔心著她,但她啥也不說。這麼隱私的事,怎可告人?
梁程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陪著她沉默,暗暗希望她煩惱的事快過去。
「梁程,我希望你活得好好的——」她突然說。偎著他的臉頰,有些感慨地。
他輕拍她額頭。
「我活得很好,你不用擔心。」
「不,不只活得好,還得活得快樂!」
「你今天倒底怎麼了?」
她惆悵萬千。「只是覺得人生的無常。既然生死不由人,我只希望活著時,帶給你的全是快樂的回憶。我媽常對我說︰人是不能比較的,能比較的只是誰活得比較快樂。人生苦短,用來痛苦太浪費了。」
梁程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
敝不得初見她時,她是那麼樂觀,那麼有活力,日日活得似陽光,暖烘烘地。
現在他受她感染也變得笑口常開了。
梁程入睡前對她道︰「你放心,我現在和你在一起,快樂得很。」
「若哪天你不再快樂了,我會離開你。」她說,擁著他睡去。
第八章
棒天晚上,鄭亦婷終于來上班了。她被經理叫去罵,足足有半個小時。
亦婷怔怔地看他罵得如此激動,只覺好笑和荒唐。她都快活不下去了,還在這听他訓斥著做人的道理,簡直是可笑至極。
幸而,和樂樂坦誠傾訴後,她的心情平復不少,不再覺得那麼無助和孤單。
「真給梁程說中了,男人女人都一樣,有好也有壞。倘若結果真的感染了愛滋病,那對我可就太諷刺了。我這一生如此厭惡男人,結果卻毀在一個女人手上。」
「你再說這種喪氣話,信不信我揍你?」宋樂樂板起臉凶她。這個時候她知道絕不能放亦婷自暴自棄消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