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九九五年紐約
寂靜的城里,細雪紛飛。
樊妤婕捧著莫妮卡贈予的禮物,擠在人群中觀賞點燈儀式,矗立在廣場中央的巨型聖誕樹,投射出多彩的光束,使人目不暇接,也向群眾昭示,今夜是值得慶賀的佳節。
美麗的聖誕樹下都有一則愛情故事。
這是她的浪漫幻想。
妤婕被歡樂喧騰的氣氛所感染,決定不搭地鐵,步行回家。
沿餃裝飾得繽紛絢麗的櫥窗,吸引她駐足觀賞,卻忽略了身旁的一切。
突然一持槍男子,大聲吼著要四周的行人回避。
當妤婕發現子彈毫不留情的朝她射過來,一時反應不及,以為自己的生命即將終止。
千鈞一發之際,一股突來的強猛力道,帶著她迅速的翻倒在地,避開了碎裂四散的玻璃。
她見到汩汩的鮮血,染紅了雪地,那是一場驚駭的紅色聖誕……
第一章
一九九七年台北
丁穎坐在計算機前查看檔案,組員都在旁靜待指示。
「丁組長,此次軍火走私案的嫌疑犯雖然都緝捕到案,卻始終不透露武器藏匿的地點。」組員何逸把調查報告交給丁穎。
「我看搞不好主嫌另有其人,抓到的這幾個只是代罪羔羊。」伙伴兼好友的簡裕哲大膽地推測。
「何逸,你們繼續問口供,其他人明天跟我再到案發地點。」丁穎簡短的說。
「丁組長,剛剛接獲民眾報案,發生凶殺案件,局長指示由你去處理。」刑二組的警員向丁穎報告。
他問明地點,就帶著幾名組員趕赴案發的現場。
妤婕在上完今天最後一堂課,整個人總算能松懈疲倦的身心。這段時間,因為家教的學生柳雅璇要參加國外音樂學校的考試,她必須抽出更多時間指導,並陪著她練習,每天都忙到十點以後才回家。
她回台灣才三個月,對于環境仍處于適應的階段。她十五歲來到紐約,曾參加許多國際性鋼琴演奏比賽,都獲得優異的成績,杰出的表現讓她成為當今樂壇深受矚目的新秀,並受到國內幾所大學的青睞,紛紛聘她擔任教職。
完成碩士學業後,妤婕選擇北部一所大學任教,同時兼了幾個鋼琴家教。忙祿而充實的日子,讓她過得非常愉快。
妤婕走回住處,看見許多鄰居聚集在她家門口,交頭接耳的議論著,還有一些拿著照相機或攝影機的記者混在其中,氣氛顯得相當詭異。
「樊小姐,今天晚上在你的屋前,發生一樁命案,當前警方已封鎖案發現場。」管理員面色凝重的告訴妤婕。
妤婕沒想到竟會發生這種事,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準備面對一切。
「小姐,這是刑案的現場,任何人都不能隨意進入。」警員攔住正越過封鎖線的妤婕。
「我是屋主,可以看看里面的情形嗎?」
听了妤婕的話,警員立刻請來他的主管。
「你好,我是丁穎,負責偵辦這件命案。」說話的同時,丁穎出示證件給她看。
突然,他怔愣了一下,眼前這位女子似曾相識,柔亮的長發和水靈的大眼楮,加上婉約的氣質,好似那位他舍身相救的女子,也是懸系在心底的那份思念。
妤婕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主動開口問︰「我是樊妤婕。丁先生,我能進屋內嗎?」
听到她的詢問,丁穎連忙收攝心神,不覺有些歉意。
「樊小姐,請問晚上七點到八點之間,你人在哪里?」
「我在學生家里上鋼琴課。」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五分鐘前。」
「你見過這位女子嗎?」丁穎亮出死者的身分證。
「我不認識。現場要封鎖多久?」妤婕開始擔憂自己有家卻歸不得。
「我們還要采證,等一切都處理完畢,大概還要幾天。」丁穎對于她的處境很同情,但是為了保持現場的完整,他也只有公事公辦。
妤婕推開擋在面前高大偉岸的身驅,堅決要進去看看。
屋內的景象令她幾乎暈眩,所有東西皆被破壞貽盡,沙發被割成碎塊,海綿填充物散落于地板上。書本和琴譜撕成一頁頁,包括她從歐洲帶回已絕版的琴譜,也都無一幸免。
爸琴被斧頭劈裂,堅琴的每根琴弦皆斷了,這兩件是她心愛的樂器及工作必需品,卻被破壞得如此徹底。
「我……」妤婕忍不住哭了出來。住所前發生命案,已經是無妄之災,沒想到屋內的狀況更糟。
「你先別哭,冷靜一下。」丁穎見她哭得傷心,不禁有些慌張,他最招架不住的就是女人的眼淚。
「丁組長,我們發現死者身上攜有軟盤夾,里面卻沒有軟盤。歹徒很可能認為死者把東西藏在樊小姐家中,為了找出軟盤,才做出破壞的舉動。」警員向丁穎報告調查結果。
「你有沒有親友家可以暫住?」丁穎問道。
「我的家人都住在台中,今晚我恐怕只能到朋友家。」
她淚眼婆娑的模樣教人心疼,丁穎有股沖動想摟住她,安撫她受創的情緒。就像兩年前到紐約出任務時,他湊巧救了一名女子,手臂被玻璃碎片割傷,事後那女子流著淚用絲巾包扎他的傷口,自己還藉機摟住她,要她不必為這件事內疚。
「我送你去!」丁穎想多接近她,也想確定她是否就是那位女子。
記者們見到丁穎,紛扮詢問調查的結果。
丁穎表示一切仍須凋查,當前不宜公布案情,然後一手摟著妤婕的腰,護著她走出人群,並且指示不要暴露被害人的身分。
世事的無常讓人不勝感慨,昨晚還是溫暖的居所,今晚卻成了刑案現場。思及此,妤婕的眼淚不禁又在眼眶打轉,緘默的看著窗外飛逝的景物。
「樊小姐,那棟房子是你自己的嗎?」
「我向同事租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我猜你的工作和音樂有關。」他找話題閑聊,企圖淡化沉重的氣氛,也想多了解妤婕。
「是的,我在F大的音樂系當講師。」
「學音樂的人看起來氣質優雅,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受。」
「會嗎?我和平常人一樣過生活,只不過多了彈奏樂器的技能而已。」妤婕擠出一絲微笑,望著丁穎。
「你的笑容很甜美,應該要多多展現。照你剛才那種哭法,大概不用一個小時,整個台灣便會被你的淚水所淹沒。」丁穎語氣夸張的說。
「我最心愛的鋼琴和堅琴被毀成那樣,我怎麼能不心痛?」
「你把它們當成朋友?」
「嗯,它們是有靈魂的,加上我對音樂的情感,彼此融合成一體,才能演奏美妙的樂曲。一夕間,失去兩位朋友,讓我有種失去依靠的感受。」妤婕語氣落寞的說。
「你別再傷心了,我會盡快把案件處理好,等搜證工作結束後,便會通知你回去。不過,要重整被毀壞的東西,你恐怕要花很多心力。」丁穎安慰道。
餅了一會兒,他們來到她的好友佩茹家,按了好久的門鈴,始終沒有人來應門,經丁穎詢問隔壁的鄰居後才知道她出國度假。
妤婕在心底暗忖,若非身旁有人,她真想不顧形象的狂吼。
「你還有其他朋友嗎?」
「我才剛回台灣不久,認識的朋友不多……」妤婕蹙眉思索今晚的去處。
「我送你回台中的家。」丁穎提議道。
妤婕聞言,連忙搖搖頭,「不行,我費盡心力爭取獨立生活的機會,若讓家人知道發生這種事,除了會擔憂我的安危外,絕不會讓我再留在台北。我看這幾天我就先住旅館,等搜證完後,再回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