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娘。」她感覺得到吳氏向來並不是真心待她,那倒也罷。朝吳氏福了禍身子,便逕自忙去。
老王隨著吳氏進到後屋房間,吳氏便關緊了門,上了門閂,劈頭便指著老王腦袋罵道︰「認女兒?你把我們的寶礦認了當女兒?我們下半輩子的養老金全得靠她了,你懂不懂啊!」
「什麼養老金?你這死老太婆滿腦子就想發財!」
「你少給我裝蒜,前陣子我說要叫抬著園的老鶉兒來看人再順便估個價,你頭腦不清不楚的就是反對。現在人就要走了,這筆帳我找誰算哪!」
「找誰算?當然找我算。說什麼我也不會把巽君丫頭給賣到妓院去。」老王不客氣的指著吳氏鼻子開罵︰「死老太婆你給我听好了,你要敢動那孩子一根寒毛,我就向隔壁肉店借把殺豬的利刀把你跺碎了喂狗。」
兩個老夫老妻在房間內吵得不可開交,窗戶外的于巽君手里拿著抹布,無意間听得的對話讓她的一顆心直往下沉。
她知道老爹一直是真心待她好,可沒想到原來大娘一心將她賣入煙花巷中借以發財。
耳際傳來拔門閂的聲響,她身子一閃躲入廊柱後。不久即見老王氣沖沖的走出房門。
「老頭子,你去哪里啊?」吳氏自房內追出。
「去如意坊。老子這就去贏它幾把給你這見錢眼開的死老太婆,省得你整天打那丫頭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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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在如意賭坊睹了整整三日夜,不僅輸得精光,還欠下大筆賭債。垂頭喪氣的回到燒餅店偷偷與吳氏商量,將那日在于巽君身上偷來的財寶拿來應應急,讓他還賭債。
哪知吳氏呼天搶地的嚎啕大哭,就是不肯拿出來救急,還想著非得盡早把巽君丫頭賣了不可!
老王只得無奈又心驚膽跳的日子一天過一天,就拍著賭場的打手上門催討債務。
這一日正逢端午過後,店中沒什麼客人。幾個附近私塾的學生正圍著巽君坐在店前的大樹下,請教她書本上的知識。
忽然幾個窮凶惡極的大漢來到燒餅店,將店中所有的東西砸個稀巴爛。
「丫頭,快進屋去!」老王對巽君使了個眼色,她便刻意低著頭往屋內跑。
「這滿身面粉的丫頭身段倒真不錯啊!」其中一個惡霸看著她的背影輕挑的說,引起其他的同伴一陣汕笑。
「陳大爺,您大人大量,務必再給小老兒寬限幾天。」老王卑躬曲膝的懇求這些賭場惡霸。「再說小老兒在你們場子里都是熟客了,您還怕我跑了不成?看在我長期輸了不少銀兩的份上,您就再給我點時間……」
現在沒銀子就是沒銀子,打死他還是沒銀子。
都怪自己嗜賭!哪天真該剁了手指來戒除這惡習。
「他XX的老王八,你當咱們如意坊是什麼地方?來玩的輸光家產的十有八九,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寬限幾天,那咱們吃喝個屁呀!今天再不還錢,就逮了剛才那閨女去低債。」
「使不得!千萬使不得!」老王面色如灰的跪地哀求。
那領頭的陳不仁,一拳揍得老王趴在地上,痛得直不起腰。嘴里兀自念著︰「瞧那娘兒們的身段是好得沒話說,就不知道里在面粉下的臉蛋怎麼樣?抵得過這老王八欠的這一債嗎?」
「大哥,這還不簡單,把那娘兒們抓來用水沖沖,不就一清二楚……」一旁的漢子提議。可是話沒說完,就被剛走進店門的怡春圈錢老鴇尖銳的聲調給搶了白。
「看什麼看,想看姑娘就到怡春園去。這姑娘我早就付錢買下了,你們可別跟我搶人啊!」
「我說錢嬤嬤。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這娘兒們可是咱們先看上的。」陳不仁不甘示弱的在錢老鴇眼前亮起拳頭警告。
「少來這一套!我花了銀子當然就要把人帶走,還送給你咧!我呸!」錢老鴇一把拍掉陳不仁恫嚇的拳頭,她可不是被人嚇大的。
擔心老王被這些凶神惡煞挾持的于巽君躲在門後一听,想也不多想的往後屋跑去,靈機一動的到老王房里,拿了一套灰色的衣帽換上,也不管過大的衣帽是多麼不合身,扮成男裝就從後門逃了出去。
「兩位祖宗,不管是我欠的賭債,或是我那婆娘收的賣身銀兩,全不關那閨女的事。請兩位祖宗行行好,放過那丫頭。」老王不斷的磕頭跪拜求饒。
「少廢話!」陳不仁的粗腿一端,端開擋路的老王。
錢鴇兒也眼明手快的指示幾個跟隨她的妓院龜公入內抓人。
于是不管是賭場或妓院的人馬,都爭先恐後的闖進後屋住家搶人。
一群人吵吵鬧鬧的搜遍每個房間,撲了個空才知道上當,吆喝著就往後門那個扮成男裝的灰影直追。
于巽君氣喘吁吁,沒命的只知道往前進。
咦?她的絕妙輕功這會兒怎麼不管用了!
她身後的吆喝聲已是愈來愈近……
第二章
這幾天,揚州城來了一位器字軒昂、英挺俊逸的貴氣公子,他身邊還跟了一個武功深藏不露的壯碩家僕。
他們白天在城中各處看似悠哉游哉的閑逛,晚上則出入妓院、賭場,出手闊綽。這位公子俊雅而略帶狂做的氣息,不知迷倒了多少妓院里視男人如無物的勢利花魁。
罷從城中最具規模的妓院怡春園套問消息出來,這位名叫趙驥的公子問向剛從外面打探消息回來,正迎向他的隨從洪鐘。
「可有查到什麼線索?」
「稟殿……」洪鐘話才出口,就叫趙驥銳利的眼神給制止。
趙驥干練謹慎、威儀天成,就只一個眼神示意,就能輕易教人臣服,更提醒洪鐘此次他們暗訪查案更該謹言鎮行,免得誤了大事。
「哎呀!」洪鐘這個直腸直肚的大刺刺漢子,懊惱的猛然一拍自己連個稱呼都改不過來的腦袋,改口道︰「是,公子!」
「知府衙門那邊調查得如何?」趙驥一派抬然自得的邊走在大街上,邊問向洪鐘。在經過一座廟口時,還不忘掏出一錠銀子往老乞兒面前的破碗里放。
「稟公子,屬下向城中的知府衙門打探過了。半年前城外的十里坡上確實曾一天內死了二十幾個來路不明的人。當時衙門里那些個差役也沒追查個究竟、就將尸首全給埋了,以懸案處理。」
「大屠殺?當時可曾留下任何線索或有人目擊?」趙驥走到一座拱橋上,忽地停下腳步將手中的折扇瀟灑的轉了兩轉,望著橋下的河水沉思。
「沒有線索、沒有目擊人證。不過依府衙差役的形容,那些死了的人衣飾華麗不俗。」
「這麼說來,這些人若非富貴人家,也該是官宦之家嘍?」趙驥手中的扇子輕敲著橋圍,大膽的推斷。
「公子的意思是……」洪鐘跟隨趙驥好些年了,趙驥這話一出口,他便懂了幾分。想必一向睿智聰明的趙驥又有了什麼出人意表的想法。于是繼續道︰「依那些差役的形容,那為首的老爺年約五十歲,倒跟杭州尹王爺頗相似。」
「據驗尸的仟作推斷,那為首的老爺死于何種兵器?」
「應是長戟之類的。」
「長戟?解不群使的兵器不就是長戟?」趙驥眸光微斂,仍是盯著橋下河水深思。
尹王府與解家父子的過節,趙驥也曾耳聞,但尹王叛變一案早交由刑部審查、執行,若十里坡上被殺害的是尹王府的人,又何須解不群自己出手?這其中必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