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君心 第6頁

司徒青選了桌邊最近的一張椅子坐下,大有洗耳恭听的意味。被她瞎搞一陣,他還能有什麼氣?他大司不听,但卻不由自主地想多待一會兒。不過,他倒是真的不懂她這些舉動下的意圖。

「一個人的美丑不是因為那張臉。吶,我把頭蓋著你都說美。難道你這有臉的會比不上我這沒臉的嗎?說我美,是因為你知道蒙著頭的人是我。相同的,說你不難看,是因為我知道面具下的人是你,真真實實的你。你能說我沒有理嗎?」

司徒青覺得她的論調沒有不妥,也無法反駁。但還是覺得怪怪的,總覺得有違常理。是她太奇怪了嗎?但她明明曾被他這張面容嚇昏過。

「一個人的美丑不是由外表判斷的。」

像劉家大少,听說他的俊美可是數一數二。但要她嫁他,她可不想。不是因為他出了點事,變成白痴。而是他不知是善是惡,居然連人家小倆口的事都敢從中攪局。壞人好事的人,能好到哪里去?要她嫁他?等他下趟地獄,洗淨一身罪孽後再說吧。

「你是好人,所以你並不丑。」洪若寧給他最迷人的微笑。

雖然,還是跨不過毀容的陰影。但她的微笑像陽光似的,透進他心里最濕暗的一角。

第四章

洪若寧輕盈的腳步,踏上提督府里的青石板路。

洪若寧哼著小調,在提督府里閑逛。回廊接著的廳堂她不敢亂闖,就怕落了個瓜田李下的下場。至于,青石板路接著的庭院,她倒樂得四處逛逛解悶。

嘶的一聲馬鳴,吸引了她的注意。洪若寧蹦蹦跳跳的跑離青石石徑。

馬廄里,黯兒百般無聊地低頭吃著牧草。偶爾,揮揮強健的馬尾,驅趕蚊蠅。

「好俊的馬。」

遠遠的洪若寧就看到通體全黑的黯兒,不只因為它那身黑得發亮的皮毛,更是因為它隱隱透出的氣勢。自然而不做作,但那股天成的氣度和自信還是難以隱藏,讓人無法忽略。相形之下,同廄其他較劣等的馬兒,就顯得遜色不少。

不是焦躁地踢著前腿,便是不自量力地嘶嗚出聲。那種嘶聲,不是中氣不足,就是難听至極。雖然,洪若寧對馬懂得不多,只是听過她老頭和富戶顯貴們談了幾句馬經。但現下,站在馬廄前,一切都了然于胸。

洪家太過節省,馬廄殘破得養不了名馬,只有幾匹低價的老馬充數。更何況洪老頭不許她到馬廄里亂晃,總覺得女孩家應該在屋里作些針銀、女紅,順道貼補家用。可笑吧,富甲一方的洪家還要女兒的手工貼補家用。

不過,聰明如洪若寧才不會乖乖听話,繡花針她可沒拿過幾次。就連出嫁當天的嫁衣,還是洪家拿劉家的聘金換來的。老家伙一想到要掏出白花花的銀子,可比死了兒子還難過。不過,洪家也沒兒子可死。

「乖馬馬。」洪若寧走近馬廄,舉高了手,見黯兒沒有反對的意思,才輕拍了馬背。

這匹馬她是一見就喜歡,巴不得能騎著它上曠野。別人越是反對,她就越有興致。騎馬,正是其中一樣。洪老頭總是說︰「女孩家,還是別太野,摔傷筋骨可就糟了。」但洪家的老馬跑不跑得動都是個問題,想摔傷她,談何容易?

「別動手。」司徒青的聲音響起。他的聲音不難听,醇厚得像醉人的美酒。只是,仿若無聲的步履、突如其來的人聲,還是嚇了她一跳。

「是你?」洪若寧看了來人。他是一直跟著她的嗎?否則,貴為提督的他,不會到這低下地方。她以為一般人多半不喜歡動物的氣味。即使要用馬,也會由下人來牽。

「會怎樣嗎?」洪若寧順著馬頸,一路向上模。

司徒青不作聲。黯兒馱過洪若寧,應該不會對她造成傷害。畢竟,毀容的人不是她。

「不會嗎?不會就好。」

黯兒正巧彎下脖子,洪若寧一把把它抱住。

「這是你的馬?」馬廄里的馬理當都是他的,但這匹和他不親。

「是。」他不想看黯兒和她這麼親近。它是他的馬,而她是他的……

黯兒頂著洪若寧,在她耳際廝磨,並伸出略為粗糙的舌頭舌忝她。「不可以壞壞喔。你弄得我好癢呵。」洪若寧別開頭,黯兒卻鍥而不舍地跟進。

「你和它不親。」看看兩方的態度,洪若寧了然的下了定論。

司徒青只是遠遠地站著,連伸手拍它一下都沒有。

被黯兒踢的事司徒青不想再說。因為這麼一張臉,他失去了朋友,連同惟一懂他的黯兒也舉蹄踢他。

「你和它不親。」洪若寧再次陳述事實。她一向不是容易放棄的人。對于,吸引她的一切,她沒這麼快放手。

「它沒認出我,還踢了我一腳。」

「正常。是我也認不出你來。前後的差別太大。」司徒青的那半張臉雖然還是像以前一樣,但合上被毀掉的另半張,就不是原先的那張臉。黯兒認不出來,沒什麼好驚訝。

「別把你和畜生相比,你會認出我來。」雖然被洪若寧看過一次,而且還是在她意識不清的情況下。但是,司徒青可以肯定,他會讓她記得自己。即使他化成灰,她也不能忘記。

「是嗎?」她當然認得,認得他那張面具嘛!帶了面具的就是司徒青。

「一匹好馬,嗅覺相當靈敏。即使,不看外表,憑借每個人不同的氣味,它應該能分辨主人。但是黯兒沒認出我。」

是這樣嗎?馬的嗅覺有好到這種程度?洪若寧沒听人提過。

「就算是這樣,它認不出你也是正常。」

面具後的眉挑了一下。她的想法老是和常人不同。

「你把手伸過來,我就告訴你為什麼。」不待司徒青伸手,洪若寧兀自拉了他的粗掌湊到黯兒嘴邊。「你最近有沒有用藥,或吃些有奇怪氣味的東西?」

不待司徒青回答,黯兒伸舌舌忝了下他厚實的掌心。

「吶,我來回答。沒有是吧?」

「確實沒有。」最驚訝的莫過司徒青。傷後,黯兒從沒和他這麼親近。

「馬也像人一樣,你得主動親近它,它才會親近你。黯兒是好馬,你身上帶著藥味,它把你誤認為賊。你不被踢才奇怪呢!」洪若寧向他扮了個鬼臉,轉身跑開。

唉!真是個會記恨的男人。

***

洪若寧看見在回廊晃眼而過的言喜,急忙追上。

「言喜,言喜你等等我呀。」

她有點悶,司徒青不知有意無意老是限制她和下人閑談。要不就是一聲不響地出現在她身後。

起初還覺得有點可怕。但是次數一多,她便見怪不怪。下人甚至說,只要找到她一定就能找到鬼面提督——他們的司徒大人。這謠傳未免也太夸張了。有時候司徒青忙來忙去,不知忙到哪兒去了。就連她也找不著。

「洪姑娘,是您呀。」言喜欠個身。

全府上下都不願洪若寧離開,只盼她能永遠住下。她雖然有點小姐脾氣,卻是精明可愛,挺討人歡心。就連大人也不再待在房里自怨自艾。左大人說的可真準,這肖龍的姑娘一來,大人果真化險為夷。

「我問你個問題,你可別隱瞞。」

「問……問題?」她想問什麼?有關于大人那張臉嗎?若是問大人為什麼老是帶著面具,這……他可不敢回答。

「別緊張,我初來乍到的,能問什麼問題?」洪若寧拍拍言喜肩頭。雖然,言喜比她高上半個頭有余,腳尖一墊,手揚高一點,還是勉強能搭上。

「好,您問。和什麼有關?」總該听听她的問題是啥?說不定和大人無關。但大人的面具,有要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到。盡避洪姑娘初來乍到,他擔心的問題還是有可能被問到。在提督府,司徒青被炸傷的事人人心知肚明,卻不願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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