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應該的,她是我的大嫂嘛。」耿浚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覺得自己這次實在是太有良心了,若不是他明天就要去美國出差,沒十天半個月回不來,他一定會把這一腳留到許艾微的忌日當天再踩。
真是有夠惡心!站在耿慕宸右後方的特助兼好友高培軒,听了差點沒吐出來,他和耿慕宸同齡,母親又是耿慕宸的女乃媽,所以耿浚這個人有多爛、骨子里有多賤,他很早以前就看透了。「副總,總經理有急事要處理,就不陪您閑話家常了。」
斑培軒已婚,有兩個兒子,家庭幸福美滿,但這只是他個人這麼認為,小他兩歲的妻子蕭靜諭可不這麼想。
蕭靜諭是專打離婚官司的律師,屬于鯊魚等級,在業界相當知名,她覺得自己的權益被耿慕宸那個不要臉的家伙給嚴重侵害了,罪狀一︰他一回國就搶了她的乖老公;罪狀二︰他老婆一確定懷孕就搶了她的好婆婆,簡直是個土匪!這筆爛帳,她遲早會找他一次討回來。
「高培軒,上司在說話,你插什麼嘴?」耿浚不滿的斥喝。他就早發現高培軒打從心底瞧不起他,他又何嘗不是看高軒培超級不順眼很久了,想好好修理高培軒一頓,但進來鼎盛三、四年了,他卻始終沒有機會,他也很嘔啊。
既然耿浚不要臉,那又何必給他面子?耿慕宸冷冷的回道︰「耿浚,在我面前,你又算老幾?」耿浚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他最不屑的敵人。「培軒,走了。」
「是。」
可惡!雹浚握緊拳頭,一肚子火,卻礙于場合不好發作,只能咬牙而去。
這一切,一直坐在主位沒有離開的耿世玨都看在眼里。
他的兩個兒子自小就不合,而他相信原因就出在蘇淑惠身上,但他自己也是有錯,他這一生從來沒有把心思放在家里,才會讓妻子有機可乘,導致家人之間的感情如此不睦。
回首過去,耿世玨發覺自己做了太多錯誤的決定,他不應該默許妻子將才剛國小畢業的大兒子送出國念書,卻把小兒子留在身邊;他不應該忽略大兒子生命中每一個重要的時刻,卻盡可能滿足小兒子的需求;他不應該在大兒子帶著已懷有身孕的新婚妻子返國時,震怒的說他不承認這件婚事。
他的媳婦許艾微是個值得他驕傲、疼愛的好媳婦,他心里明明知道,但他卻仍然無視她的好,一徑地嫌棄她不夠高貴的出身,對她多有刁難,甚至是羞辱。
但是她如此善良,不管他如何苛待她,她對他的敬意始終不減,她說他是她丈夫的父親,就是她的父親,她會尊敬、孝順他一輩子,可她卻在他尚未回報她之前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個小孫女,讓他飽嘗白發人送黑發人之苦。
想到她連死去都要為這個社會做出最大的貢獻,他耿世玨算什麼?憑什麼批判她、瞧不起她?再想想,他都這麼痛了,她的父母親不是更痛?
別人是喜迎重生的喜悅,他們卻是在送親人走……想到那一幕,那天堂與地獄般的滋味,耿世玨的心再一次深深的被擰痛了,他知道他不應該違反器官捐贈的規定,但既然被他不小心听到主刀的程醫師和護士小姐的對話,知道獲得許艾微心髒的病患就在同一間醫院動手術,教他怎麼能不向醫院施壓,讓他去加護病房看看那名受贈者?
雖然只有短短三分鐘的時間,但足夠讓他一輩子都記得那張臉。
受贈者是個年輕女子,躺在病床上的她,看起來是那麼樣的蒼白、脆弱,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到了許艾微。程醫師告訴他,移植手術很成功,所以呢?他該為此感到欣慰嗎?
不,他做不到,他無法由衷的祝福那名女子能夠展開美麗的新人生,因為她能活,是用另一個人的命換來的,這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失去,才明白擁有的可貴;失去,才懂得什麼叫後悔莫及。
事已至此,他要是還無法清醒,不懂得深切反省,實在枉費他活了這幾十多年,然而破掉的鏡子該如何修補才能夠沒有裂痕?想到這兒,他倍覺頭疼,抬手按了按兩邊的太陽穴,再思及大兒子與孫女竟是同樣四歲喪母的命運,他的心更酸了。
對了,慕宸說要幫宓兒找個專門照顧她的保母,眼看都快一年了,卻還不見個影兒,他是不是該……
還是算了吧,這事他找慕宸說過多少次了,他不只沒得到答案,還每次都和慕宸鬧得不愉快,不說也罷,他還是多用點心在宓兒身上吧。
這麼想著,耿世玨開口下令道︰「備車,我要去幼兒園看宓兒。」
他的貼身秘書曾銘祥立刻上前應道︰「是。」
斑培軒先繞回座位去拿活頁夾,這才跟在耿慕宸身後走進總經理的私人辦公室,他站定在辦公桌前,搖頭啐道︰「那小子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不是他愛說,都幾歲的人了,還老是搞那些小動作,耿浚就不能振作一點嗎?
雹慕宸不願多談那種廢物的事,他坐下後,問道︰「還是沒找到適合的保母嗎?」
斑培軒一听,立刻把正準備要遞出去的活頁夾再收回來,為自己討個公道先,「拜托,什麼叫做還沒找到,是你沒一個滿意的,好嗎?」
「是嗎?」
「不是嗎?」高培軒一口氣不吐不快,「不是嫌人家太胖,就是嫌人家太矮,反正你就是嫌東嫌西的,怎麼,你以為你是在選妃子啊?」他喘口氣又續道︰「其它的條件都不說,你要人家全年無休,有人願意做就不錯了,你還好意思嫌人家?」
他的抗辯似乎有點道理,但耿慕宸也有話要說,「說是全年無休,但宓兒去幼兒園上課的時間,她就可以做自己的事,再說,我開出的價碼是行情的好幾倍,叫我低就?辦不到。」要不是他心疼女乃媽年紀大了,一個人照顧宓兒太辛苦,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說到何美秀,她其實也是一個苦命人,她出身貧困,按照古代的說法,她是耿慕宸生母帶去耿家的陪嫁丫鬟,她的丈夫在工作時意外過世,當時她已身懷六甲,耿慕宸出國讀書後,她便被蘇淑惠找了個借口資遣了,後來她去清潔公司上班,直到高培軒結婚生子,她才放心待在家里享福順便照顧孫子。
「辦不到?」高培軒撇撇嘴,「好,那我問你,這件事你已經拖了快一年了,你還要再拖多久?」
雹慕宸懶得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他伸出手,「有就快拿來。」
斑培軒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把手中的活頁夾交給耿慕宸,沒好氣的道︰「這一個你再不滿意,你就自己去找!」他拒絕再為這件事浪費自己的生命。
雹慕宸完全把高培軒的威脅當耳邊風,他打開文件,看著夾在里頭的履歷表,接著一如以往的開始挑毛病,「嗯,長得還算眉清目秀,不過……」他抬起頭看向高培軒,問道︰「她會不會做沒幾個月就說她要辭職去結婚了?」
二十八歲正是適婚年齡,再看看她的大頭照,就是一副標準的好媳婦模樣,若是她有固定的男朋友,男方那邊大約也要催婚了,聘用她的風險太高,還是不要好了……耿慕宸暗自在心里做下這個結論。
不料高培軒卻回道︰「不會,她說她是獨身主義者,沒有結婚的打算。」
雹慕宸挑眉,「她說你就信?」話落,他再低下頭繼續看履歷表,完全無視高培軒那殺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