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潮 第44頁

「別擔心,史都。」伯倫搭住馬夫的肩膀以示安慰。「我確信柯佛夫人絕不會怪罪于你的。等我們回來,她會親口這麼對你說。

「謝謝你,爵爺。」

伯倫翻身躍上馬鞍。他把帽子戴穩,然後用腳跟輕踢「戰士」的助間。

馬兒放蹄奔馳。伯倫發覺自己又笑了。難道沒有人能逃過巧琪令人一見傾心的魅力嗎?顯然霍克林府中是沒有。

「來吧,孩子,」他說道,催促「戰士」加速。「我們趕快把夫人帶回她所歸屬的地方。」

巧琪身穿借自萊兒的簡樸棉衫和毛裙,登上由林登駛往倫敦的驛馬車。她點頭回應車上其他乘客的注目,便將視線轉向窗外,她希望盡量避免與人交談。

此時她但願自己有先見之明,在離開玫瑰莊之前派人到霍克林府邸取些替換衣物,但在當時,她認為盡快離開才是最重要的。幸好萊兒身材與她相若。想到自己衣櫥里掛著的許多好衣服——有些她甚至還沒穿過——她當下決定要盡快送一件給萊兒做禮物。一件和巧琪現在所穿的粗呢裙大異其趣的衣眼。

巧琪攏緊披肩,設法阻擋寒氣。

「讓我把窗戶關上吧,小姐,」坐在她對面的男士說道,傾身拉下窗板。「這樣就沒那麼冷了。」

「謝謝你。」

那男人笑了,看樣子還打算繼續和她談話。他眼中的光芒暗示著興趣,一種巧琪目前絕對無意去鼓勵的興趣。她想不出其他制止他的辦法,索性閉上眼楮裝睡。

沒多久她就真的睡著了。

金發男人站在馬車外,他的藍眸濕潤,但是他頑固地拒絕讓淚水落下。

「我以你為榮,女兒,你的姨婆是個淑女,她會教你一些我沒辦法教你的東西。她

很好心,在自己有困難的時候仍然願意收留你。」

「我不想去,爸爸。請讓我留下。」

「看看你,你都快是個大人了。曠野不是適合你的地方。」

「可是,爸爸—-…」她哭了,大顆的淚珠順頰而下。然而跟他爭辯也沒有用。

「你會照顧‘紅焰’的小孩吧?」

「我會的,女兒。不用替它們擔心,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小馬。」

門關上了,馬車顛簸前行。

伯倫在車道盡頭勒馬,打量著玫瑰莊。他很慶幸羅斯利和巧琪決定回來。他只希望不用為了這件事和羅斯利撕破臉。他催促「戰士」前進,這回是從容步行。

他在前門下馬。門立刻打開,一名司閽過來接過他的韁繩。伯倫朝他點點頭,便往門口走去。

玫瑰莊的總管接下伯倫的帽子和外套,將他請進沙龍,伯倫被單獨留下等候。他不耐地在室內踱步,等總管把伯爵請來。

「伯倫。」

「他迅速轉身。羅斯利站在沙龍門口。他的表情凝重,黑眸露出警色。

「我沒想到你會來。」

伯倫朝他走近兩步,然後停住。「是嗎?」

「我本來打算遲些時候到霍克林府邸登門造訪。」

「好,現在你豈不是省了麻煩?你叫總管去告訴巧琪準備一下,我要接她回去。」

羅斯利眉毛一抬,隨即轉頭向一套椅子示意。「我們何不先坐下。」

伯倫開始冒火了。「我不是找你聊天的,羅斯利。我來接巧琪,我的妻子。記得嗎?」

「是的,」伯爵答道,聲音中也有絲火氣。「我記得很清楚,沒想到你也記得。」

伯倫兩手緊握成拳,朝羅斯利走過去。「你給我听著——」

「不!」羅斯利食指往他胸口一戳。「你給我听著。你把巧琪當成什麼了?讓大家輪流玩的玩具嗎?你把她甩了,你就非要這麼折磨她嗎?」

「甩了?老天爺!你胡說什麼?」

羅斯利在數寸外大吼︰「離婚!我在說離婚。」

伯倫好像挨了拳似的往後退。他感到臉上血色褪盡;突然之間他又感到熱血沸騰,血管似乎要爆炸了。「什麼離婚?」他輕聲問道,勉強控制住自己的狂怒。「如果你以為我會和巧琪離婚,好讓你得到她,那你就是瘋了。我絕對無意離婚。」

這四輪到羅斯利退後了。若是在其他時間,看見他這種表情會覺得很可笑。他轉身在旁邊一張長椅坐下。「巧琪說你想離婚。」

「我什麼?」

「她說你想離婚。」羅斯利重復一次。

「她為什麼會說這種蠢話?」伯倫的怒火開始冷卻下來,他在羅斯利對面坐下。「我愛她。」他語不成聲地說完,承認了自己的感情。

「我以為……」伯爵睜大眼楮,他申吟一聲。「媚蘭。」

羅斯利用不著多作解釋,伯倫便完全明白了;媚蘭在玩弄骯髒的手段。他再度握起拳頭,假如她此刻在場,他就要……

伯倫強自按捺。「你為什麼不去告訴巧琪我來了?」

「因為她沒有和我一起回來。」

「沒回——那她在哪里?」他倏地站起來。

「別擔心,伯倫。我把她留在我戴文郡的狩獵小屋,有一個女僕負責照顧她。」

伯倫朝門口走去。「你沒有我了解她,羅斯利。只要她起了離開的念頭,她就會真的離開,她可能會跑到任何地方。如果她以為我想離婚,我可能永遠也找——」他不再說下去。

伯倫還沒來得及走到門口,便被羅斯利趕上了。羅斯利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扳轉過來。「等等,我還有話要說。離婚這件事可能是媚蘭對她提起的,我把她帶走可能也做錯了。但是,上天明鑒,伯倫,這該死的是你自己的錯,如果你以為你可以就——」

有如反射動作一般,伯倫朝羅斯利揮出一拳,伯爵閃過了,往伯倫下巴還了一記,打得他倒退一步。伯倫又狠狠回敬了一下右鉤拳,打破了羅斯利的嘴唇。伯爵反擊,擊中伯倫的月復部。

「我們現在可以到外面繼續打,」羅斯利咬牙咆哮道。「或者你好好用用腦筋;你有沒有告訴過巧琪說你愛她?」他怒瞪伯倫。「我想沒有。她既然不明白你的感覺,憑什麼不相信媚蘭的話呢?」

羅斯利的聲音在沙龍中回蕩,直到最後只剩下怒目相視的兩人粗重的喘息聲。

「伯倫,我不會對你說假話。」羅斯利直起身體,放松拳頭。「我非常喜歡巧琪,假使她不是你妻子……然而她是,而且她愛你。她現在已經傷透心了,我看了很不忍心。她確信你只把她當做一個生病的小孩。」

「她沒有病。她——」

「不錯,她是沒病,她也沒有瘋,媚蘭開化裝舞會那天晚上她就這麼跟我說,而我相信她。當初海頓把她關起來的原因,絕對已不存在了。她只是個失去記憶的女人。」羅斯利語氣轉柔,他用手帕拭去唇上的血跡。「這不正是每個男人的夢想嗎?有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而且她對自己進入她生命前的一切毫無記憶。我知道我是求之不得。」

伯倫困難地吞咽一下,他點點頭。「我要到哪里去找她?」

「如果你允許的話,我親自帶你去。」羅斯利走向伯倫,伸出一只手。「講和了?」

伯倫握住他的手。「朋友,」他答道。「謝謝你。」

羅斯利的眼神顯現出他的誠懇。「你等一下,我去備馬,一會兒就上路。」

伯爵一走出沙龍,伯倫便走到壁爐前倚在爐架上,突然覺得全身沒了力氣。羅斯利說的全是事實。錯的人是他,目前這種難以收拾的情況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他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後,就立刻告訴巧琪他愛她……要是他不曾袖手旁觀等她下一個瘋狂的行動……他為何只顧擔心她會被瘋狂奪去,而忽視了她有多正常?她得了失憶癥沒錯。頭頂被掉落的屋梁擊中之後,有這種結果很出奇嗎?她還活著已經算走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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