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令 第6頁

「再說一次!」很顯然,這句話激怒冷老兄。

「傻子才再說一次!」不行,他老兄是玩真的。季千回巡顧四周,終于甩動長鞭纏住最遠的樹干,確定扎穩了,才騰空而去。「不跟你玩了,要帶的話已帶到,我不管了,你一定要把唐婉兒送到沁風水榭,告辭。」

「不準走!」

不料她有此一招,冷焰緊追直上,到半途終于放棄。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要她還是「素流齋」的老鴿,他就一定找得到她。

怒氣逐漸熄滅,胸膛的起伏也慢慢平緩,收劍回鞘,冷焰縱身落地,往茅屋方向走,不意外地想起還在茅屋里的人。

唐婉兒,是唐堯的妹妹?唐門的寶物?閻羅令?

她是藥人,也是毒人?閻羅令是她,閻羅令的解藥也是她?

唐堯又為什麼用自己的妹妹作藥人?

疑問愈想愈多,矛頭全指向屋里的人。

他敢說,這些問題的答案鳳驍陽全知道。

冷焰想到自己不但被利用還被愚弄,隨著季千回遠去的怒氣又再度盈滿胸口。

第三章

步伐由遠漸近,嗚咽聲因為距離的拉近由小漸大。

「嗚……」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惹人心煩。

他跨過門檻的第一步抬起,含著遲疑凝在中途,最後還是和著嘆息落進屋里。

屋里的人將他費盡心力替她打理好的衣衫扯得七零八落,弄出一副狼狽模樣,不停滾落珠淚的眼就像放在燭火中觀賞的水鏡,幽幽浮動的焰火穿過透明水鏡,折出艷異的魅紅。

他懷疑她體內藏了多少水,為什麼只要一眨眼就能擠出豆大的滾圓滴淚,而且似乎源源不絕。

「你、回……」他沒有不見。唐婉兒笨拙的揉揉眼,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我回來了。」本想坐在凳子上,卻不知為何在決定之前已經坐上用茅草鋪設的床板,放下劍,不多想地便接住投向他的身子。

「回來了。」觸著暖和的身子讓唐婉兒抿唇淺笑,學著他剛說的話。

「沒錯,回來了。」冷焰小心翼翼地調整她在他懷中的姿勢,好讓她坐得舒服點,指月復輕滑過她臉頰、拭去她一臉的狼狽。

尚且無力的小手學著他緩緩爬上他的臉、他的眼,最後停在第一次踫觸的頰邊,再一次確認他是真的,不是幻覺。

冷焰握住她老是偷襲他的手,並沒有用力,唐婉兒卻痛得凝眉。

經年累月被囚在寒玉房,不曾運用過四肢的唐婉兒,光是一個抬起的動作就花盡她全身力氣,也因為從不曾動過,更沒有承受疼痛的能力,雖然身形是黃花閨女般的縴細曼妙,擁有的卻是可能比嬰孩還脆弱的軀殼。

冷焰並不明白這其中原因,但他知道自己握痛了她,松開五指,他托住她的手在自己掌中。

「我問的每件事,你要老實回答,懂不懂?」

她點頭。還記得他們之間一問一答的方式。

「你叫唐婉兒?」

火紅的眼綻出喜悅。他知道她的名字!她點頭,拼命地用力點頭,盡避這會讓她的頸背如針扎般的痛,還是藏不住雀躍。「婉兒。」是她的名,她惟一能說得流利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婉兒!」

「你是閻羅令,對不對?」他必須確認,心底始終有著不信,不相信她竟被唐門當成藥人般使用,過著非人的日子。

如果那夜在寒玉房所見情景是她每日的生活——

我死……求求你……

那她說出那種話也不會讓人意外。

閻羅令、閻羅令,深深烙印在心里、在腦海的名字怎麼會忘?她是唐婉兒,可是有好多人,輪流來到她面前的那些人都叫她閻羅令。

她是誰?婉兒?還是閻羅令?

「你是不是?」冷焰再次開口。

緩慢點下頭,唐婉兒便不再抬起臉,頭抵在冷焰胸前,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溫熱的濕意滴上冷焰橫在兩人之間隔開彼此的手。

「不準哭,懂嗎?」

她點頭,冷焰手背上的濕意仍在。

「你答應我的。」命令的語氣出口變成無可奈何,連他也不知道為了什麼。明知她不會停止哭泣卻一定要她停又是為了什麼?

因為他看了礙眼,不舒服。

沒錯,他就是覺得她的眼淚很礙他的眼,讓他很不舒服。

「再哭,我走。」

此話一出,他看見她抬起的臉上淨是慌張神色,雙眉蹙起猶似白色的雪峰,銀白的眼睫掛著剔透水珠微亮,眼簾下的紅瞳噙著淚不敢再滴落。

她努力地抬起臉,將淚留在眼眶里,不讓它竄出。

卻也意外的,略微回復血色的唇滑過冷焰下顎。

他如遭雷擊。冷焰推開她,跳離床板,黑瞳中有著不敢置信,感到錯愕的看著困惑不解的雪顏,映入迷惑如幽火,燒灼著他。

一切的一切似乎在寒玉房初相見時已悄然變調,只是這時的他並未察覺。

痛!好痛。被推開的唐婉兒渾身疼痛,迷惘的表情像在問︰為什麼?

轉過臉看著他。她不懂,她沒有哭啊,為什麼他還是要走?

「我不哭,走……」

愣了愣,冷焰試著重新排列她想說的意思,這才明白她在質疑他為什麼還要離開。

難道她不知道男女有別?

重新坐回床沿,唐婉兒果然又自動爬進他懷里,皺起的狼狽淚顏舒開釋懷後的松懈。

由此看來,她的確不知道。冷焰終于說服自己接受這個結果。

「你在那里待了很久?」

她點頭。「久。」

「很久?」

「很、很久。」

「是嗎?」所以才無法順利成言。冷焰上身微傾,一手在後撐住兩人加起來的重量,一手環住縴細肩膀免得她身子滑落挨疼,腦海里遙想很久是多久的問題,環肩的掌在圓潤的肩頭安撫似地來回。

「是嗎?」她學著,努力記住每一句他重復過的話,想盡快讓自己能說出流利的話。

她想跟他說話,他是好人,不像唐堯,不像那些在她面前來來去去的人,只想著閻羅令,只喊她閻羅令,他救她,救她離開冰冰冷冷的寒玉房,所以她好想跟他說話。

冷焰回神看向她。

「呵。」

一抹飽含信任、依賴,混雜著雀躍的笑容讓他忘了方才想開口說的話。

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更不清楚他的目的,為什麼要這樣信賴他?

「沒用的混帳!」

原本跪在堂前的人突然往大門飛去,背部狠狠撞上合起的門板,直接飛出堂外,口吐鮮血,身體顫了幾下便再也沒有動靜。

「是、是屬下無、無能,請、請門主恕罪!」另一個跪在堂前的人抖著聲音求饒。「屬、屬下再去找,一定要找回小、小姐。」

「該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踢飛下屬,又立刻回坐在堂上的男人一拳捶上銀制扶手。

一臂輕揮,衣袖因他揮舞的動作揚起青綠色的粉末,俯首在堂下的人沒有看見,無知地抬起頭想再求主子饒恕時——

「啊!」三聲慘絕人寰的淒厲哀號過後,是雙唇發黑、口吐白沫地倒地不起的景象。

舉手投足間便能致人于死,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唐門現今當家——唐堯。

盛怒中的唐堯,陰毒手段連辦不了事的門人也不會放過。

「門主請息怒。」坐在堂側一處的青衫男子起身向主子一揖。「夜行人帶著婉兒是逃不遠的,您大可不必這麼急躁。」

「青衣,你不懂。」唐堯降了火氣,揮手斥退門人後,才對惟一還留在堂內的男子開口︰「能進出的除了我沒有別人,這個人能進出寒玉房,他的內力絕對不下于我,否則不可能抵擋得住房內的寒氣。」

「大哥。」私底下才兄弟相稱的唐青衣皺起劍眉。「照您的意思,來人是武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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