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令 第4頁

「不……」

無法串連成句的話來不及阻止冷焰的動作,利刃劃過布綾的嘶嘶聲未竟,裂成片段的布綾像棉絮似的飄飛在半空中。

束縛一除,唐婉兒的身子一時重心不穩往後下墜。

「不……」閉上眼,如絮般無力的等待墜地的疼痛襲身,想象中的痛不但沒降臨,反而還觸到陣陣暖意。

她不解地睜開眼,迎上一雙訝異黑瞳。

她不著寸縷!布綾底下竟然一件遮掩的褻衣也沒有!雙手傳來的柔軟觸感像千萬簇火苗燃燒他的心,引起莫名燥熱。

接著,他聞到自她身上幽幽散發的奇異香氣,像是混合千百種花草的詭異香味,不濃烈,但久久不散,嗅進的每一口香氣都不同,像剛被人丟進花堆沾染一身異香似的詭譎。

「不、別我……踫……」好痛!被他抱得好痛、好痛。「嗚……痛……」

不曾間斷的啜泣聲將冷焰從讓人陷入迷思的香氣中拉回,視線落在懷中那白皙勝雪的肌膚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細痕映入他冷凝的眼,目光掃過抱在手臂上的嬌軀,忘了此刻手臂上的女人不著寸縷。

如針般細長的血痕,一道道,一條條,數不清數目地浮現在原本該是無瑕的雪膚上,從臉上到腳趾,只要細看就能看到,有些已逐漸愈合成淡褐色的傷疤,有些則已結痂成淡紅,有些就像才剛劃下似的滲出血珠。

一股莫名的怒火自丹田竄上胸臆,冷焰深吸了口氣,還是壓抑不住地直升腦門,在瞳中燒出兩抹怒火。

「嗚……痛……」她咬住唇還是沒辦法忍住痛。誰來救救她?唐婉兒握緊縮在胸前的手拼命忍住渾身上下又麻、又癢、又痛的痛楚,僵硬著身子裂出這幾日來所受的新傷,不斷滲出鮮艷的血珠,有的滲進冷焰的衣衫,染出點點如落櫻的紅。「我不、踫……疼……」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一抹焦急攀上冷焰皺起的眉峰,無法可想,他放她雙腳落地,一手摟住她縴細不堪盈握的腰身靠著他,另一手解開自身的外衫旋了半圈將她密實包里在其中,再次將她打橫抱起。「這樣還會痛嗎?」

懷中人兒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會痛?還是不會?」

被裹在衫子里的手怯怯探出,貼在冷焰繃緊的臉頰來回撫模,隨後搖頭,對他抿出一抹虛弱的微笑。

冷焰如突遭雷電狂擊全身,璀璨的眩目光亮後是短暫的空白,令他怔忡。

回過神,再要開口好問個清楚的時候,懷里的人兒笑容逐漸消失,螓首一偏,倒進他肩窩。

問無可問,他移動腳步縱身離開。

今夜唐門一探,探出太多難解的詭異。

誰能來救她?

不,不求救,求死,誰能來殺她?

這樣的命運,這樣的日子她過不下去,過不下去了。

誰?誰能殺她?殺了她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妖怪?

誰能……

睜開眼,唐婉兒迎上的是兩潭黑墨似的雙眼。

「你醒了。」昏睡兩天兩夜也該是醒的時候了。冷焰退離床畔,坐在離床最近的圓凳,墨黑的雙瞳鎖著她不放。

不對。她不是這樣子的。唐婉兒看著床頂垂下的串串流蘇,她醒來不是這樣的。

她應該被懸在空中睡才對,而且該冷冷的,怎麼會暖暖的呢?動了動手,奇怪?她手應該不能動才對,但現在還能握在一起;還有腳——啊,她能看見自己的腳耶!

還有她的頸子,之前還被纏著不能動的。

她在做什麼?冷焰面露一臉古怪之色。

醒了卻不起身,躺在床上不是伸手就是抬腳,一會兒又露出令人費解的微笑,接下來又晃晃頸子,然後自顧自的漾起笑。

她被放下來了!看著張在自己眼前的十指,唐婉兒終于相信一直以來被束縛在寒玉房的自己被放了下來。

誰?是誰放了她?

手抵著床努力想撐起自己的身子,無奈動不了,她的力氣不足以撐起自己。

「不起、起來……」這樣說對不對?她沒辦法坐起來啊。

「起不來。」大致听出她意思的冷焰開口糾正。「你該說起不來。」

起不來?「起不來?」

冷焰移身坐上床沿,扶她坐起身。

唐婉兒像是領悟眼前這男人的用意,再一次重復︰「起不來。」

「沒錯,剛才的情形就是起不來。」他點頭重復,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必要教她說話,多事!

看清楚眼前人,唐婉兒像發現什麼似的,一抹喜色染上火紅的瞳。「你……」把她放下來的人!睡前的記憶倏地涌回,她抬起手,輕輕貼在冷焰頰邊無力地撫觸著。「你……」

「你想說什麼?」冷焰按住她的手,停止她的手在他頰上虛弱無力,卻能引火的動作。

「救……不殺……謝……」想謝他放下她,可口舌就是無法明白說出來,明明想說謝謝他救她啊,偏偏舌頭不如她意念的動,只是斷斷續續,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你想謝我救了你?」

他懂!唐婉兒驚喜地直點頭。

冷笑倏地微揚,冷焰逼近她。「你若不說出閻羅令解藥的下落,一樣要死。」

閻羅令的解藥……「啊——」她螓首出人意料的倒進冷焰胸膛,白發晃著銀波仿佛看見鬼魅似的拼命拒絕傾听。

冷焰盯著肩窩下的頭顱,難掩疑惑。

她是該怕死,但沒理由倚進說要殺她的人懷里。

一般人在听見這種話該躲他躲得老遠,她卻自動送上門倒進他懷里。

「你懂不懂我在說什麼?」唐婉兒沒來由的奇怪舉動惹惱冷焰。該死,他為什麼要接這件惱人的差事。

懂,她懂。可是仰起的臉上又急又慌惹紅了原先就艷紅的雙瞳。「懂,話、好多,說……不會……」

她懂他的話只是不會說?將她斷斷續續的字湊成句,冷焰降了怒氣。「既然懂,接下來我問的話,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懂嗎?」

她點頭。

「你是唐門的人?」

她點頭。

很好,他確定沒有捉錯人。

「你知道閻羅令的解藥在哪兒?」

這一問,讓唐婉兒又向前朝他傾倒。

冷焰及時握住她雙臂,不準她再倒進他胸膛。

罷才的偎近已經讓他的胸口萌生不舒服的郁悶,他不想再嘗一次這種莫名也絕對令他厭惡的感覺。

被強制在兩只手掌之間,唐婉兒躲不進會讓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嗚咽了起來。「嗚……」

「回答我!」

豆大的淚隨著點頭的動作滴落,她一直點,淚也一直落,仿佛永遠不會停似的。

「解藥在哪里?」不理睬看了礙眼、踫了又莫名其妙灼燒了他的熱液,他現下只想找到解藥,甩開不必要的麻煩,也就是她。「說話,解藥在哪兒?」

「這……我……藥、毒。」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一字一字咬牙,她听得懂話卻說不出來,混帳,是誰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要知道解藥在哪兒?」

無力的手拍撫自己胸口。這里,在這里!她想說,可是怎麼開口就是只能得到他不耐煩、不高興的表情。

他听不懂,完全听不懂她說的話。唐婉兒急慌的眼眨出更多淚。

怎麼辦?該怎麼做?她不會說話,說的話他听不懂。

他方才明明還懂她的話的。

「唉……」沖天的怒氣終究在眼前女子流出的淚水淹沒這茅屋之前化作深嘆。「不要慌,我不逼你。」

冷焰難得的無計可施讓唐婉兒定了慌亂的情緒。

和唐堯不一樣。抬起紅眸,眨落蓄在眼眶最後一串淚她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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