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令 第23頁

「來來來,听得出神得給點螂讓小老頭兒我混口飯吃,好再說這江湖新鮮事讓各位官官不單飽了口福,也飽了耳福。小老兒我行走江湖數十載,啥事沒見過,這我走過的橋可比各位吃過的鹽還多得多,再說……」

「甭再說了,您老每回說書就愛拉拉雜雜這麼一段,大伙兒都倒背如流了。」

「就是說嘛。」

「這您就有所不知了。」莫老頭安撫性急的年輕人。「要知道小老兒我怎麼在這江湖上行走數十年還不出事,全靠三個字。」

「三個字?」頭一回听說,年輕人面露興趣。「哪三個字?」

「慢、準、快。」

「慢、準、快?」快字能理解,這慢準是啥回事?「你倒是說清楚。」

「呵,這走路要慢,看人要準,逃命要快啊!」

「你這不是有說跟沒說一樣!」啐,唬弄他們呀!

「唉,這可是大學問啊,想想,走路慢,沿途可听到多少暗言私語,這看人要準,要不怎看得出小輩雜出的江湖哪個可以當將來的大俠、當咱們今兒個的話題?說到這逃命要快,一旦被發現在偷听,不逃還等著人家刀子砍下來啊!」「有理、有理……」

「那您就快說說這冷血殺手的事兒啊!」

「說,這不就要說了嘛。」年輕人真是性急。「我就來說說這索命閻羅,這稱號在殺手這行業里已流傳有三、四年了吧,不過在這近一年里可真是給他徹頭徹尾響亮到了極點啊!」

「怎麼個響亮法?」不服氣的聲音似是從手執鐵劍的少年快士口中迸出。「你倒是說個清楚。」

莫老頭手刀作勢劃過喉嚨。「見血封喉,沒失手過。」

「你怎麼知道。」

「哼,這天下還有我莫老頭不知道的事嗎?」皺皺蒼老的鼻頭,莫老頭傲氣哼聲︰「別的不說,就說這幾年朝中無緣無故死掉的幾位大臣吧,工部尚書、戶部員外郎、刑部主事大人,你們還真以為他們是得急病死的?」

「難、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他就說老百姓單純。「急病能一夜嗚呼致命嗎?而且三位高官的死狀全都一樣,喉嚨被開了個盆兒大似的口,怎麼能不死?」

「那……」

「沒錯,全是索命閻羅出的手。見血封喉,那可是他的獨門本事。干淨利落的手法,來無影去無蹤的身手,嘖嘖,那幾個高官就算有成千上萬的侍衛也難逃閻羅索命啊!」

「可這接連著幾名高官被殺,朝廷難道就沒有因應之道?這些個官可是咱們老少百姓都知道的好官哩!」

「好官?哈哈……」笑死他了。「什麼狗屁倒灶的好官,小老兒我哪管得了朝廷的消息,比起朝廷,江湖豈不是更有趣?才子佳人、英雄美人,這些個風花雪月,何其精采,這是朝廷比得上的嗎?」

「說的是、說的是。」

「甭岔開話題了。」臭小子,讓他老頭兒連事兒都說不完。「再說到這索命閻羅,殺人不分好壞,不辨百姓高官,只要有錢就殺。旁人定以為他是殺得興起,天性好殺吧?」

「難道不是嗎?」底下一片議論紛紛。

「才不是哩,這後頭可有個不為人知的故事,說到這件事,就不能不提提一年前當家離奇死亡易主的四川唐門了。」

「這、這又干唐門啥事?」

「嘖嘖!就說你這小子見少識寡哩。這唐門有個寶——閻羅令,在江湖上闖過的朋友都听過吧?

閻羅令可是天下第一劇毒啊!要誰生,要誰死,只要閻羅令在手,這事就易如反掌,可是怪就怪在這閻羅令在一年多前從唐門離奇消失之後……」莫老頭侃侃而談,底下听者無不豎耳傾听,全神貫注在又一則的江湖事,無不為里頭的精采刺激神往不已。

末了,大伙兒喔的一聲,恍然大悟。

「所以,說是瘋了吧!想想也是,失去心愛的佳人怎麼能不瘋呢?這索命閻羅失去心上人之後就突然殺性大發,見誰就殺!殺人這滋味,該怎說才好呢?只要習慣,就殺不停手啦!小老兒我見多了!江湖上打打殺殺所為何來?不就是殺價了,不殺反而奇怪!」

「是啊、說的是。」底下又是一片應和的感嘆。

一錠紋銀,落在莫老頭桌上。

銀子!莫老頭抬起臉,笑眯眯向送銀子到面前的男子道謝︰「這位客官,小老兒在此謝過了。」

「老頭子。」男子勾起冷硬的唇角斜揚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見莫老頭笑臉迎人,冷言低聲道︰「我殺人從不見血封喉,而是千刀萬剮,招招見骨。」

「喝!」

這個人是……莫老頭瞠大了眼,目送男子離去。

那個人是——

老天爺啊!

不夠!再怎麼殺都不夠!

殺戮的血紅腥膽不夠抵擋內心幽幽的空洞,用再多的血就是補不滿心中空茫的缺角。

沒有知覺啊!再多的痛、再多的刀光劍影都無法喚醒他的知覺,靈魂始終沉睡在最深的角落,對周圍的一切是那麼無所謂,眼里看去,淨是一個個毫無意義的臉,死也好,活也好,與他無關。

猶如活死人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只為了一句承諾,只為了她的心已化為他身體的一部分與他同在,所以無法自戕,無法讓她的犧牲變成一場空。于是,強迫自己活著不死,那怕只是一個活死人,一個無知無覺的殺人工具。

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他寧可當年昏睡後永遠不醒,為什麼要他嘗過情愛滋味後失去?為什麼要他習慣身旁有人需要他守護後又讓他回到原點?

恨,好恨!

「冷焰!納命來!」

銀光恍若自雲霄縱落,從正垂首獨行在大街上的冷焰頭頂一刀劈下。

鏘的一聲,刀劍相擊。

冷焰退開數步,化開大刀劈來的力道。

「誰?」

一落聲,十數道人影立時落入眼前,嚇退同樣在街上行走的尋常百姓。

「還我師父的命來!」其中一人吼道,帶領後頭的人攻向冷焰。

左閃右避,冷焰招招從容,不讓對方欺近一根寒毛。「你師承何門?」

「點蒼派何振!」

點蒼派?「哼,不過是沽名釣譽,心術不正之輩,你竟如此忠心?可笑。」

「師兄弟!上!」

「莫非你們從中得到不少好處?」又是假情假義的虛偽之徒麼?這江湖近年賊人輩出,可嘆。

刀光劍影流轉之間,十來道人影逐漸稀落,十個、九個、八個……到最後竟剩下不到五個。

不沾血的劍干淨得猶如未曾開鋒一般,卻隱約閃動著令人覺得陰森的寒光,像極一把永遠無法飽足吸血的妖劍,執劍的人就像厲鬼,取人命亦毫不留情。

「快逃!」幸存的人喊出聲音,可惜——

「逃不了。」陰寒的聲音低喃出令人絕望的語句,三個字語調乍落,再也沒有喊逃的聲音。

十來人,盡數橫尸大街,街上百姓尖叫,引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屬于城中官兵所有。

冷焰淡淡地掃過四周一巡,縱身以輕功躍上一處屋頂,轉眼消失在眾人眼前。

不夠!再怎麼投于殺戮之中仍然不夠。

心底那份空洞、那份疼痛,怎麼都無法消除,無法……

沁風水榭,景色猶似小江南。

只是昨是今非,物換星移,短短一年,沁風水榭日漸寂寥。

箏聲依舊,間或伴隨笛音如絲縷環繞,依舊是吟風詠月、優間似天上人間,而其中更添令人羨煞的幸福氣息,恍如鴛與鴦,共譜動人情曲。

從箏音中,不難听出奏者沉溺情愛中的圓滿愉悅;自笛聲中,更易听出深情吟和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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