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妻 第4頁

「子謙過得好嗎?」夏子翔開口打斷她公事公辦的冷靜,問起五年不見的兒子。

「夏先生,公事公辦,我的私事與工作無關,請不要混為一談。」他會找上她是為了子謙?莊夢蝶不得不揣測對桌男人的心思,五年不見,她可不會天真地以為對桌的男人在這段時間內一點長進都沒有。「第一點,工作期間請勿涉及私事。」

「我想見他。」

「第二點,若情況有變請隨時提出。」

「夢蝶,他是我兒子。」

「第三點,切勿假戲真作。」

「別忘記子謙姓夏。」

「夏子翔!」莊夢蝶終于動了火氣,粉拳捶上桌面,面前的水杯跟著震出不小的漣漪。「如果你只是為了引我出來才找上門,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麼費事,我不會逃避任何問題,過去是,現在也是,最艱困的部分都已經克服,我莊夢蝶沒有理由敗在這里,你大可說明找我的用意,不必拐彎抹角。」

「我找你是希望你能……讓我見子謙。」「回到我身邊」五個字到了喉嚨被他硬生生吞下。在她點頭願意回他身邊前,還有許多事得做,夏子翔提醒自己不能躁進。

「他不想見你。」果然是為了子謙。明白他的來意讓她感到一絲酸楚,復雜的情緒令她不由得蹙起眉頭,但很快就被她勉強斂下。

「他會想的,我是他父親。」

「不見得。」莊夢蝶頷首謝過服務生送上咖啡,隨即端起瓷杯輕啜一口。「也許是,也許不是。」

他懂她話中涵義,脾氣跟著被挑起,語氣中顯露低沉的怒火︰「有些話能說,有些卻不能,難道你還不知道該如何分辨?」

「這些話我送還給你,夏先生。看樣子今天不適合談公事,等你想到如何公私分明的時候再找我,我會告訴老板,這段期間暫時不予計費。」說話的同時,她擺張名片在桌上。「很高興認識你,夏子翔先生。」

「夢蝶!」為什麼她和五年前一樣,離開得那麼瀟灑、那麼絕然?他不想就這樣結束第一次的重逢。

「你可以叫我莊小姐,等戲碼開演隨你怎麼叫都可以,但是現在——請叫我莊小姐。」巧笑倩兮以對,莊夢蝶話里的冷靜帶有絕然的意味。「夏先生,等你準備好隨時聯絡一聲,告辭。」

夏子翔拉住她,「你不能阻止我去見他。」

「我有權決定他能見誰或不見誰。」子謙的監護權在她手上,他憑什麼干涉,「別忘了當初你做的是什麼決定。」

夏子翔聞言,清楚听見話中濃烈的氣憤,不由得略松開鉗制的手。

「當初你決定這麼做時就沒有後悔的權利。」莊夢蝶乘隙甩開扣住自己手腕的大手,面無表情的臉格外冷艷。「過去沒有,現在更不會有。」

「你恨我?」

恨?他說得太嚴重,莊夢蝶搖頭給他否定的答案。

「不,我感謝你。」

「感謝?」

「你讓我沒有機會填上‘父不詳’三個字,讓他姓夏。沖著這點,我感謝你。」她老實說,「曾有過父親比一開始沒有父親要好太多,你讓我的兒子不會被冠上私生子的名稱,這點我由衷感謝你。」

誠實的話她說來平靜,對夏子翔卻是雷電般的打擊,讓他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回應莊夢蝶淡然開口的謝語和勾起的美艷微笑。

「等你確定自己能公私分明的時候再聯絡,到時我會竭盡所能完成你的委托,就像過去我所承辦的每一件工作,夏先生。」語畢,莊夢蝶從容自信地起身,轉了半圈離開座位,瀟灑得仿佛一只翩翩蝴蝶,沒有任何事物能干擾她般的兀自飛舞。

夏子翔呆呆坐在原位,望著漸去漸遠的縴細背影好半晌,久久不發一語,動也不動的活像尊雕像。

最後,他低聲發出笑語︰「依然沒變呵。」她仍舊那麼自信、那麼逞強、那麼從容不迫、那麼敢愛敢恨、那麼——吸引他的目光。

拿起平躺在桌面上的名片,夏子翔將它壓在唇上好一會兒,才收進胸前的西裝暗袋,讓它正好貼在心口。

「孝順的兒子通常不會是個盡職的好丈夫。」目光穿過透明紅色的酒液,坐在吧台高腳椅上的美艷女子晃著酒杯輕語,霓虹燈經過杯中物的折射,明暗交錯在一張艷麗的容顏上。?

「你說什麼?」身旁的護花使者一時間听不真切,重復問。怎麼,今兒個把他從堆積如山的公文中拉出來就是為了陪她在這長吁短嘆?

美人美矣,但一整晚看美人嘆氣,也會讓他英雄氣短,大嘆何苦來哉。

「我說……喂,你孝不孝順?」美目斜睨堪稱青年才俊的司法界菁英,仿佛很是疑惑這個杰出的司法界人材是不是個正宗孝子。

孝順?方慕白挑了挑眉,他可不認為莊夢蝶是孝順父母的貨色,他敢打包票,她連這四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你問這做什麼?跟著你那想當作家的瘋子老板瞎起哄,打算纂寫現代版二十四孝嗎?」

「無聊。」莊夢蝶示意酒保再送上一杯酒。「告訴我,你孝順嗎?」

「哼哼!」方慕白怪笑的表情像在嘲笑她問了個蠢問題似的,但還是應美人要求,很有技巧的回答︰「敢問孝順二字怎生寫?」

「很好,你會是個好丈夫。」莊夢蝶自顧自的微笑,然後啜飲甘美的紅酒。

孝順跟好丈夫?方慕白不得不承認自己領悟力尚嫌不足,否則怎會听不懂美人嘴里說出的話,跟不上她不單是跳躍式,甚至還是屬于撐竿跳型的思考模式。

或者,她說的是他听不懂的外國話?

「你知不知道自己剛在說什麼?」

莊夢蝶晃晃酒杯,不悅地道︰「我沒醉。」

「我知道你愈喝愈清醒,但是……OK,算我笨,听不懂你對生命那出人意表的嘆息,可否一解,免得我被這謎團困擾,一整晚不得安眠。」他有個怪癖,就是不容有任何問題得不到回答,因為他無法抱著問題入眠。人生紀錄中,他就曾經為了個解不開的謎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最後才知道自己被惡整;為了今晚美好的睡眠品質,他一定得問個水落石出。

「你們男人很奇怪。」就是這麼見鬼的奇不行,絕不可再說髒話。莊夢蝶晃晃腦,重新歸納腦海里的東西,等把「髒話級」的用語踢出腦袋後才放心地再飲進一口酒。

孝順跟好丈夫,現在又來個男人很奇怪︰很好,他愈來愈跟不上她可能屬于光速飛行的腦軌。

「小蝶,再不讓我知道你剛指的是什麼,我就馬上離開,我是說真的。」

「你——」巧手搭上寬挺的肩膀,讓周圍把目光投在他們這一對的男女各自咬牙切齒而渾然不覺。「怎麼舍得放我一個人在這里自生自滅?要知道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麼敵得過四周口水四溢的悶聲,又怎麼打得過那些對你猛送秋波的蕩女,你忍心讓我在這個煙花之地孤苦無依,任人蹂躪?」

煙花之地?悶聲?蕩女?漂亮!她把周圍的人都得罪光了。

「憑你的本事,死的只有別人。」方慕白送她一記迷人笑容,大掌拉下扣在自己雙肩的縴縴十指。「弱女子,容我提醒你,在剛才的一分鐘里,你已把PUB里的人都得罪光了。」除了他以外。

「是嗎?」美目掃過四周——「哎呀呀,各位熱情的視線真讓小女子我感到無比溫馨,多謝多謝。」

「你想死嗎?」方慕白丟下千元大鈔,趕緊在眾怒未發作前拉人走,免得到時連他都尸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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