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紅伶 第14頁

「我……」話被吞沒在他壓下的吻里,尹幽人詫異地承受重逢後第二次由他發動的接觸。這一回,不用怕被吻痛,只怕被吻暈,如此珍視、溫柔的吻,纏纏綿綿得令她沉醉,就連呼吸都寧可遺忘。

什麼時候記憶中的大男孩變得如此霸道?尹幽人問自己,不知已經是第幾次拿現在的明霽和以前相比。明明知道已經不一樣,卻仍忍不住兩相比較,是眷戀以前的他,還是重新喜歡上現在的他,其實她也茫然。

如果這樣能讓他開心又何妨——就這樣的心思讓尹幽人謝絕理智的告誡,接受情感的驅使,在齊明霽移開熾燙的唇後給了他一抹迷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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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魚回到眷戀倚賴的水里一樣,尹幽人的快樂不表現在臉上,而是在迎風飄逸的長發,在隨風拂動的衣衫裙擺間,只有懂她的人才知道。

所以,只有齊明霽知道,知道她喜歡親近自然,知道她在滿眼綠意的世界中才會更顯清麗,那種像幽靈般的存在感才會益顯真實,更不容易消失。

「好久沒來了。」

深吸一口清新空氣,尹幽人滿足的表情像是得到心愛玩具的天真孩童,月兌掉鞋,縴白的果足踩上清涼的青草,她舒服的吟嘆出聲。

「十年沒來了。」齊明霽懷念地梭巡過每一處遠坡綠草,仰首閉眼感受朝自己吹拂而來夾帶霧氣微濕的涼風,一會睜開眼看向她。「你呢?」

「我也一樣。」尹幽人黯下帶笑的眼回答。不肯讓他知道這十年來,每當她想起他時總會來這兒想有關他的事,只是她不敢踏步至此,總是只到棧道中途就停步,這次是她在那件事之後第一次重踏擎天崗上的女敕草。

回頭再看齊明霽,他已經大刺刺的躺在草皮上,向她招手。

尹幽人順他的意走去,被他一手拉坐在身邊。

「腿借我。」齊明霽說完,也不管她答不答應,便將她並攏的雙腿當枕頭躺,徑自愜意得很。

「你變得很賴皮。」尹幽人調侃道,動手梳順他糾纏的前額黑發。

「老頭子說一皮天下無難事。」抓住她空閑的另一只手放在唇邊,齊明霽一邊享受她的服務,一邊把玩掌心里的手。「你的手和以前不一樣,沒有好好保養嗎?」

「你不喜歡?」

「不是,只是覺得可惜。」攤開她掌心在臉上磨蹭,齊明霽邊說︰「你的手很漂亮。」

「這樣就夠了,我不在乎這些。」

「有什麼事是你在乎的!」齊明霽的語氣有嘆息也有無奈。「你從以前就是這樣,到現在都沒變。什麼事對你來說都一樣;沒有孰輕孰重的問題,萬物一律平等,你若不是耶穌,就是聖母瑪麗亞。」

「耶穌是男的。」尹幽人輕拍他額頭,取下他的眼鏡讓他躺得更舒服些。「何況我也不是聖母瑪麗亞。」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耍嘴皮子!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在你心里佔有一席之地?」齊明霽抬眼問,她俯視的動作讓長發垂攏在他眼前,遮住大半視線,加上背光的陰影,讓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彎腰靠近他,讓長發如布幕般將兩人偎近的臉遮住,不讓人有機會窺視,陰暗中,誰也看不見誰的表清,只有兩雙眼楮灼亮注視彼此。她再次問︰「你希望我給你什麼樣的答案?」

「我希望你說可以。」長發傳來的香昧和她身上特有的清涼淡草香,讓齊明霽聞得有些迷醉。「雖然我不再

是十年前的我,但還是有不變的地方。」

「哦?」尹幽人挑起眉,似是疑問︰什麼地方?

齊明霽晶亮的眼在陰暗的光線下顯得更為明亮,灼灼的目光鎖定她不放,嘴中輕喃甜膩的情話︰「一樣愛你……不,或者該說更愛你才對。」抬手壓下她的頭讓她主動送吻,唇瓣相觸前說︰「十年的時間累積太多東西,包括愛情。」

也包括恨,她在心里想著,沒有說出口是怕壞了他的心情。

「不吻我嗎?」記得以前都是她主動吻他,現在呢?能像以前一樣嗎?

「你在向我邀吻?」

「你以前很主動。」他沒有正面回答。

「那是以前。」如他所願的主動覆上他的唇,她將滿心滿月復的嘆息化為芝蘭,送進他嘴上,輕輕柔柔地吻著。

包愛她……會嗎?他們之間能這麼簡單就一笑泯恩仇,把十年前的事志得一干二淨?她想忘卻忘不掉,而那樣傷他、讓他落淚的痛,他能這麼簡單就忘了嗎?

說不會報復她,其實每一句以前怎樣怎樣的語句都是一種提醒,提醒她以前的事,讓她想起相處的點滴和那天分手的場景;而這些都是報復,以過去的記憶為斬具,一句句重復凌遲她——這感受他能體會嗎?

如果能忘,如果能做到不報復,他會知道絕口不提

以前的事才是最正確的作法。可是他非但沒有,還開口閉口都是以前的事,這樣能說他不打算報復她嗎?恐怕是報復她而自己不知道吧。然而她卻因為贖罪的心態作祟,只敢把這想法放在心里,不讓他知道。

愛她?恨她?在恨她的同時也愛著她,這是他說過的話;但反過來想,不就是在愛她的同時也恨著她嗎?

這樣下去,他們真的能走出過去,重新來過?

其實,機會很渺茫——這結果,她很清楚。

可是做個美夢又何妨,就算夢醒後會痛、會心碎,她也希望能有機會彌補當年對他的傷害,甚至奢侈地希望他能忘記過去,讓彼此真的重新再愛一回。

如果能,這一次她絕對不會故意隱瞞自己的感情,不會讓他不懂她的心,不會讓他不知道——她愛他,一樣愛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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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你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尹幽人邊將花束換人病床旁空無一物的花瓶中,邊朝病榻上的林俊生打招呼。花瓶沒有花,這表示還沒有人來看過他,尹幽人為他感到難過。為什麼要瞞著所有人呢?她不懂。

「謝謝你來看我,尹小姐。」林俊生蒼皺的唇有氣無力地開合回應著,同時吃力的抬手示意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說完又是幾聲咳嗽。

在病房里的特別看護連忙替他拉上被子,他道了聲謝,跟著請看護退離,讓他們有私下談話的時間。

等到護士離開,他問︰「上個月,我太太寄了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書到我公司,我已經簽好寄回去了。」

懊說「那太好了」這句話嗎?尹幽人苦惱地想了一會兒,決定抿嘴不說話。

結果這句話反被林俊生說去︰「太好了,我已經無後顧之憂,可以安心等死。」

「請別這麼說,你的病……」

「治不好的。」怪他太輕忽胃痛這毛病,「一直以為只是因為生活緊張造成的習慣性胃痛,哪知道檢查後才發現,已經是胃癌第三期,藥效如何我有自知之明,醫生已經說得很明白。」

「你真的決定一直瞞著你太太?」她想為他們夫妻做點什麼,因為她明白,呂大姐也告訴過她,萬一讓林太太知道事情真相,那比知道自己的丈夫死期將屆更令她痛苦,她會恨死自己,恨自己竟然沒有照顧好丈夫的身體。

「是前妻。」他更正。

「就我所知,林太太還沒有到戶政事務所辦理分籍

手續,在法律上,她仍是你的妻子。」

「她……」

「她還在等你。」尹幽人難過地蹙眉看向他,希望能說服他同意讓他妻子陪他走到人生的盡頭。「你的妻子仍然相信你會回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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