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膳小娘子(上) 第19頁

他雖說得隱諱,周屹天卻听得明白,他抿了抿唇,「你別插手我的事,趙小丫不過就是個村姑,我還看不上。」

彼喬成停下腳步,周屹天的眼底閃過絲光亮,轉頭就看到出來打水的趙小丫。

方才顧喬成的腳步影響了他,他竟沒有听到趙小丫出來的腳步聲。

趙小丫並非存心偷听,只是湊巧將周屹天的話如數听進耳里,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感覺,難過是必然,卻並不意外。

虧她之前還抱了些期盼,殊不知就像周屹天常掛在嘴邊的樣,她就是個傻的。

她對他笑了笑,這輩子能因緣際會與他提早相遇,使他免于殘缺,對她而言已經足夠,她實在不應該因為他對她好些便失了分寸。

周屹天與趙小丫四目相接,看到她的笑,他的心沒來由的一緊。

趙小丫彷佛無事發生,走向旁的水井。

放眼這十里八村,平常用水都要走到山邊的小溪挑水回家,顧喬成的竹屋是少數擁有水井的房子。

趙小丫俐落的打了桶水後,轉身進屋。

直到人影消失眼前,周屹天陣惱火,「你故意的?」

「是你自己沒能耐。」顧喬成不留情面的回嘴,「竟然連個小泵娘的腳步聲都沒有留意。」

周屹天重重的躺在竹椅上,生著悶氣,不想理會顧喬成。

彼喬成抿了抿唇,轉身進屋。

他看著自己的閨女不明不白的死在侯府,就算理智告訴自己周屹天不像他那個不成材的女婿軟弱,卻還是難免擔憂。但是若兩個小輩真對彼此有意,他硬生生擋著兩人,他又覺得心塞——總是就是矛盾。

今日竹樓里的氣氛詭異,趙小丫小心翼翼的將飯菜都放上桌,暗暗松了口氣,揚起抹笑對顧喬成說︰「爺爺,今天我在山上檢了不少柴,現在得趕著回去,就先走了。」

「就算再趕也不差這點時候。」顧喬成是真心喜愛趙小丫,所以才會讓她認清局勢,並不是看不起她,萬萬不想她恢復了原本畏縮的模樣,「吃飽再走。」

「不了,我今天真的——」

「別廢話,叫你坐下便坐下。」周屹天粗著聲音說道︰「周岳也坐下。」

周岳立刻依言坐下。

趙小丫心中嘆,終究在周屹天陰沉的目光底下落坐。

因心中有事,她吃得不多。

周屹天看不慣,索性將整盤餃子都放到她的面前,「吃完,不然我要你好看。」

趙小丫遲疑的咬了下下唇,最終還是听話的夾了個餃子塞進嘴里。

周岳見狀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想提醒自己的主子,要對個姑娘好可不能這麼粗暴,但顧喬成的眼神令他為難的閉上嘴。

趙小丫乖乖的吃了半盤,整個肚子都塞得滿滿,但周屹天在旁盯著,她只能勉強的又夾了個,吃了口。

「吃不下便算了。」顧喬成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趙小丫聞言著實松了口氣。

這丫頭果然能忍人所不能忍,縱使吃得快吐了也不會出聲求助……周屹天看著她,抿起了唇,心中五味雜陳。

有顧喬成發話,趙小丫停了筷子後便急急站起身,「我吃飽了,先回去,明日再來。」

「嗯。」顧喬成沒攔,「回去小心些。」

趙小丫笑,對周岳說道︰「今天就麻煩你收拾。」

周岳立刻點頭。

趙小丫走,周屹天不悅的將手中的碗用力放在桌上。

彼喬成冷眼看他。

周岳縮著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兩人吵架,倒楣的都是無辜的他。

「只要我想要,就算是身分懸殊,我也護得住。」

彼喬成冷冷哼,「怎麼?不裝了?」

周屹天陣氣惱,「我跟我爹不樣。」

「在我看來並無不同。」

周岳在旁垂下眼,他跟老爺子的想法亦同,門不當戶不對,別說侯爺能不能同意,單單趙小丫那小模樣,只怕在京城里會被那些規矩給生吞活剝,但看周屹天此刻的神情,他是半句話都不敢說。

周屹天氣憤的站起身,腳才抬起要踢向旁的椅子,周岳立刻上前抱住了他的腿。

天可憐見,這腿好不容易好了,可不能讓爺時氣憤再傷著。

「連自個兒的脾氣都控制不了,還能成何大事?」

句話弄得周屹天股氣發不出來,大步的走向通往二樓的梯子。

「老爺子慢用,等會兒小的再過來收拾。」周岳說完急急的跟在周屹天的身後。

彼喬成深沉的目光看著周峻天的背影,這樣就沉不住氣,終究還是個孩子。

第八章  賣身為奴(1)

趙小丫疾步走出了竹林,直到走遠,這才放緩了腳步。

這股失落之情實在可笑,趙小丫抬起手輕敲了下頭,讓自己清醒下。

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步,放空思緒,她步步的試圖找回心頭的平靜。

「回來了。」

看到站在村頭的趙老爹,趙小丫微愣了下,點了點頭,「爹怎麼站在這里?」

趙老爹輕輕揮了揮手,「看你還沒回來,擔心你,所以來等你。」

這是天要下紅雨,想她四、五歲起,劉彩鳳個心情不好,讓她走夜路去山里采野菜也不是沒有過,她從未被擔心過。

今日趙老爹的反常令她心中緊,算算日子,再過兩個月李家就要來接人了,可是……

她這才驚覺已經有好幾日都沒有見到趙雪。

她神情微冷,縱使趙雪心中忿忿,但也不至于連房門都不出。

「爹,這陣子秋收才過,你也累了,以後別待在外頭等我,我自小走慣了,不會出事。」

趙老爹被趙小丫的話勾起心底的愧疚,腳步益發沉重。

趙小丫低著頭沒有說話。

「這陣子有村里人說在村西的竹林帶看到你。」

趙小丫沒有隱瞞,雖說竹林鮮少有人經過,但是難免會被人瞧見,「娘要我撿些柴火,我想找找有沒有老竹可以拿回家當柴燒。」

趙老爹輕嘆,「竹林里住的老頭子脾氣不太好,那是他的私產,你以後別去了。」

趙小丫察覺向來沉默的趙老爹今日特別多話,她心中忐忑,輕應了聲當回答。

趙老爹看見家門近在眼前,原本就不直的腰似乎更彎了,「阿雪走了,咱們家里就剩你個閨女,你以後……」他閉上嘴,實在說不下去。

「走了?」趙小丫木木的看著趙老爹,「爹是什麼意思?」

趙老爹連看都不敢看趙小丫,「你娘說村子里閑言閑言太多,李家又死活要娶阿雪,阿雪受不住,你娘便做主將人送走了。」

趙小丫已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覺,果真同人不同命,她腦中浮現上輩子的情景,樣被安了個失節名聲的她不願嫁入李家,下場卻是被劉彩鳳罰跪在外頭的院子里天夜。

當時已入冬,因為受寒,她病不起。

成親那日,李家將病得糊涂的她帶回去,拜堂宴客皆無,只是將她丟進柴房自生自滅。

李大嬸不傻,雖然心中急著替兒子討媳婦,但娶個進門就斷氣的兒媳太過穢氣,打算若人能活,留下便是,若不能活,就將人丟回趙家,畢竟也沒拜堂。

大冬日,她這麼躺了兩天,竟然命大的活下來,只是雖命不該絕,卻再也听不見。

一發現她听不見,李大嬸不願吃虧,帶著她回趙家吵,用意自然並非退親,而是想要拿這個當理由拿回彩禮。

劉彩鳳不肯,兩人在院子里吵得不可開交,她听不見,只能呆愣的看著,直到軟弱了輩子的趙老爹偷偷塞了袋碎銀與銅錢在她冰冷的掌心,才令她回過了神。

她看出趙老爹的嘴型只簡單的重復一個字——走。

所以她走了,頭也不回的離開趙家。

看著面前的趙老爹,她心情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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