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絲佳點點頭,黑白分明的水眸被雨水沁得更加動人明亮。
「你知道你將走多少里路?怎麼走?得經過多少個危險地帶?你一個單身女子竟然打算走夜路回去?」
平穩馳行的房車,再次因掌控方向者的紊亂而打滑。
又一次準確無誤地穩住車身,胸口的氣突兀地竄升到喉間,一時之間無法順出。
「所以我改變主意不走嘍!」她用著很奇異的目光睨他,听他的口氣似乎很關心她。
可能嗎?
看著他順出口氣,她才接著又說:
「我打算搭便車。」
一聲偌大的提氣聲,又再次從他的鼻腔發出。
「你嫌活得不耐煩了嗎?還是你生性就這麼樂觀?你未免把人性看得太善良了吧!」
不行、下行!這個小蠢蛋實在讓人擔心!
真搞不懂之前的二十三年,她是怎麼順利成長的?
「芝加哥市不是和平市,地球上任何一個城市也都不是。在世界尚未大同前,你最好別想做這種嘗試!」他的口氣極為嚴重,表情相當堅定。
郝絲佳頗納悶。
可是電影中的人不是常搭便車嗎?
「哦?是嗎?那麼我現在是否該下車了呢?」她決心听取他的諄諄教誨。「下車干嘛?還想淋雨不成?」他轉頭斥喝她,臉上的線條有點緊繃。
她無辜地迎上他的斥喝。
「是你自個兒說絕對不能隨便搭便車的呀!」她一臉的天真無邪。
分明是--找碴!
費洛依‧瑞德‧白差點岔了氣。
「我指的是陌生人!」
她平滑如絲緞般的嗓音,被反逗得有點兒跳了針。
「對我而言,你是--」她扇了扇睫毛,用著極小的聲量想要反駁。
「是陌生人?」他接下了她的話,睨地半響,奸逞地揚起嘴角道:「這麼見外啊!都已分享過彼此唇齒氣味的人了,還列為陌生人,看來我得更加把勁才是!」
此時剛好紅燈亮。
拉上手煞車,大掌過界一撈,不容她再有反駁,薄而性感的唇揚起些微放肆的笑意,倏地貼上了她紛女敕的唇;清新如朝露的甜美,是他想再一親芳澤的誘因。
「嗚……哈--啾!」
正當兩舌瓣陷入激烈纏綣,兩舌綿綿無盡時,郝絲佳非常、非常殺風景地打了個噴嚏。
費洛依‧瑞德‧白被這驟來的不雅噴嚏聲惹得呆愣,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畢竟他從未遇過接吻到火熱時會打噴嚏的女人,他撫著額,再也忍俊不住地大笑了起來,而且笑得非常肆無忌憚。
有趣!的確是一個很特別、很生動的女人。
「哈--啾!炳--啾!」又連著兩大聲噴嚏。
傷風感冒了!
郝絲佳不太舒服地擰著鼻子,對他突然爆出的狂笑聲感到困惑。
「我只不過是打個噴嚏而已,有這麼好笑嗎?」不明就里被恥笑,讓她覺得頗不自在。
他瞄瞄她被他肆虐的腫脹紅唇,突兀地止住了笑聲,用他溫熱帶電的粗糙拇指拂過她的唇,深眸底的淡藍漸漸地擴散為墨染成的黑。
「我的吻會讓你心動嗎?」
突兀地止住了笑、突兀的神情變化、突兀的深情語調,讓她突兀得不知所措;鼻頭因打噴嚏形成的紅,從鼻翼兩端逐漸擴散,直到炫滿整個臉蛋。現在的她像顆熟透的紅隻果,讓人垂涎地很想咬一口。
「這……句話……你好像問過我了。」
她想起來了,那天在他辦公室里,擁吻過後他也是問她這句話。
「你的答案我相當下滿意。』他挑挑眉,俊朗的臉有點邪氣。
那天在他意猶未盡地結束甜如蜜糖的吻後,他也問同樣的一句話。
當時的她,臉上是暈陶欲醉,但出口的答案卻直讓他垂胸頓足!
還好啦--這就是她當時簡潔又有力的評語。
這是他三十五年來第一次受到的次等待遇。
還好?連美艷女星、名模等都戀棧他的吻,而她竟只是一句極平淡的「還好」,而且听不出絲毫口是心非的意味。
不過,愈挫愈勇一向是他的處事方針;既然她能處變不驚,那他也得效法「莊敬自強」了。
「我喜歡……」郝絲佳水眸氤氳著一層狡獪的霧薄。
既然他想听好的評語,那她當下屬的當然得順他意,搞不好可騙來幾分考績。
看著他微微揚起的得意,她馬上又潑了冷水︰
「不過,我還是覺得我男朋友的吻技略勝你一籌。」
唉!還是做不來諂媚言行。
聞言,費洛依‧瑞德‧白原本眼角逐漸加深的笑紋,倏地換成一臉被眨低的困窘。
「你有男友?他常吻你?」
有不快、有指責,他的心感到極為不適。
是妒意,他知道這是妒意!
從二十五歲以後末再出現過的嫉妒心,又被她輕易地挑起。
「每晚入睡前,和每一個清晨,『牠』總是會很『激情』地吻遍我的臉……哦!對了!牠最喜歡的是我的腳趾頭。」
郝絲佳洋溢著一臉幸福,話里指的是她的寶貝拘狗--道格拉斯。
「你……和他……同居?!」
慍火驟轉為寒冰,在不再湛藍的陰郁眸中結霜。
「一年多了。」
她索性直接回答他接下會問的話。
為節省時間嘛!
「你愛他?」
尊傲的男人通常是很理智的動物。當東西不符合自己標準的時候,他絕對會馬上收回企圖心,選擇放棄。
淡漠的語調,很成功地隱住自己失望的困窘。
「我愛牠愛得難分難舍。」見慣了他的溫文儒雅,差點被他嚴肅的冶峻嚇泄了底。
車內空氣霎時間不再對流,而氣氛也因他的沉默而凝結滯緩。
直到綠燈再現,車子再度開始驅動時,他才輕鄙丟下一句--
「你很輕易讓男人吻你嗎?」
隨著引擎的低吼聲,他僵硬的口氣里好似又多了點批判。
但她不在意,她有自知之明,這個男人她要不起,即使他方才已很明白地表示他對她有濃厚興趣。
而這分熱度能保持多久?
三天?五天?還是直到教育訓練結束?
她要不起,也壓根不想要。
「如果那個男人不在乎我對他沒感覺的話,我會的。」
要讓男人死心,不一定要徹底揭露他的痛處、尖酸地數落他的不是,最輕描淡寫的不在乎,往往也最能傷人於無形。
她非常明白,高貴尊傲的他,不會因她的話而傷心欲絕,也不可能放份委曲求全。
唉!男人,哪一個不是雙重標準,只準自己風流快活,卻鄙夷女人的放浪形骸。
他絕對會拾回他原本尊傲如天、講話如神只的本性,從此放走她。
若往後她和他有幸重新再見面,那她還不過是白氏國際航空一介可有可無的處長秘書;而他還是高高在上、人人敬畏,一句命令就可定她去留的總裁大人。
人生的不公平,並不需要怨懟;只要有自知之明並平心接納它,那生活就不會因少了某些東西而不快樂。
「到了,你該下車了。」
不再平滑的乾澀嗓音,很淡漠地催促她下車。
「今晚,謝謝你的出現。」
只有真誠的謝意,沒有道再見的眷戀不舍。
郝絲佳沖進滂沱依舊的雨中,藉著雨水模糊她在他眼中的身影,模糊她曾在心底撩起過的情愫……
第四章
很熱、很渴,喉嚨很乾,乾得像被火燃燒過的苦澀。
好難受哦!好想喝杯水解渴。
郝絲佳用盡力氣,拖起沉重軟綿綿的身體,頂著昏眩異常的頭顱,奮力走下了床。
撐開她千斤重的眼皮,集中所剩無幾的精力,尋找著水源。
只要一滴就好,只要有一滴甘霖能解除她現在痛苦不堪、發熱乾澀的喉嚨就好。
可是怎麼找都找不到她要的水;好不容易倚著牆面,拖著內熱外冷的身軀進了小廚房,卻發現電爐上的不銹鋼水壺已不剩半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