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不希望活得這麼不明不白吧?」傅緯不得不對她的轉變感到訝異,現在一臉無所謂的她和以前的她可說相差十萬八千里。
這些天,他已經將她的生平大致敘述過一遍,偏偏她像在听別人的故事般,知道自己擁有三個碩士和兩個博士學位,還一臉不可置信,她就不擔心這些心血全白費了嗎?
「我現在幾歲?」見他真的很擔心,趙士君只好收起玩笑的神情,莊重地問。
「二十六。」
「喔,這二十六年算白活了,只是我若真的恢復不了,那也沒辦法呀,還是聶醫生有辦法讓我想起來?」
「他又不是神仙。」傅緯斜睞她一眼。
「那怎麼辦?」她也很無辜啊。
暗緯語塞。是呀,怎麼辦?
趙士君想了想,又問道︰「我是學什麼的?」
「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你是經濟學教授。」
「經濟呀,那應該不難,了不起等我身體復元後再從頭學起,我想教書是不太可能了,但至少可以找到工作吧,養活自己應該不是難事,我……」
「誰擔心這個?就算你不工作,我也可以養你。」傅緯氣呼呼地瞪著她。
「你不是在擔心這個喔?」
「你忘了當初的理想,忘了曾經堅持的一切,難道一點都不沮喪?難道不害怕找不到今後生活的重心?」他擔心她會喪氣、退縮,她怎麼反而像個沒事人似的?
「我以前很風光嗎?」
「H大的紅牌教授,當然風光了。」傅緯沒好氣地應道。她愈是氣定神閑就愈顯得他好蠢,白白替她擔心。
「喔,可是意外找上我,我能怎麼辦呢?若能恢復記憶當然最好了,但能不能恢復又不是我能決定的,那我現在渴望以前的風光,不過是把自己逼進死胡同,不是嗎?」
「你也理智得太過分了,讓我不得不懷疑你根本沒有失憶,只是在玩弄我們。」
「我干嘛這樣玩弄你們啊?」
「報……」傅緯立刻閉上嘴。她忘了所有的事,包括當年兩人不明不白的第一夜,那麼,如今他們倆可以從頭來過嗎?他這麼想著。
「抱?對了,你抱我去洗手間好不好?護士怎麼都沒來?我忍好久了。」
「干嘛不早說啊?」他立刻將她溫柔地抱起,來到浴室,然後笑間道︰「需要我全程服務嗎?」
「你可以滾了。」趙士君臉一紅,直接趕人。
「哈哈哈……」他揚聲大笑,替她關上浴室的門。
她上完廁所後,傅緯又小心地將她抱回床上。
「我坐一下,躺太久了。」
暗緯與她一塊坐在床沿,輕撫著她的手背。他目前只查到撞她的那輛車是贓車,肇事者除了是男性外,還沒有其他線索,但他已經下令非找到人不可,他要確定那是意外還是蓄意的,以確保她將來的日子不再有恐慌。
「傅緯。」趙士君全然信任地倚著他。
「嗯?」
「我之所以一點都不緊張,是因為有你陪著我。」趙士君的小手找到他的指頭,又悄悄握住。
「你就這麼信任我?」瞧著她這已然成了習慣的小動作,他心里有種幸福感,讓他飄飄然。
「嗯。那時我張開眼楮看見你,就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你會保護我,從那一刻起,我一直很安心。」
「是啊,我會保護你的。」就算仍不清楚目前她對他究竟算哪種感情,他依然願意全心全意的守護著她。
「而且你不會在乎我是不是教授,是不是天才,對不對?」
「雖然你已經不是原來的你了,但我又有種感覺,你還是你,嗯,士君,我的確一點都不在乎你曾經多風光。」
「太好了,跟我的直覺完全相符,我們以前是不是也很有默契呢?」
「哈哈……這倒是真的。」至于常吵架就不必提了。
「莫名其妙的被我賴上,你會不會覺得很無奈?」趙士君在他的頸項上磨蹭了會兒,找到舒服的位子,然後就這麼靠著他,緩緩閉上眼楮。
「老實說,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去H大逮人了。」他會先確認兩人之間究竟算什麼,但說什麼也不會再放手。
「出了意外是很糟糕,卻能再遇到你,也算是很幸運了。」她倚在他身上,就這麼睡著了。
暗緯輕擁著她,微燙的熱流俏俏漫過他的心湖。為什麼這些話她能輕易說出口,當年的她卻嘴硬得跟蚌殼似的,一個字都不說?
聶永庭終于忙完,于是過來看她,意外瞧見這溫馨的一幕。
「哎呀呀,這真是如夢似幻的甜蜜鏡頭啊!」
「你來干嘛?」傅緯臉一沉。
「來關心一下老同學有錯嗎?」
「少來了。」
「我是想告訴你,她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出院?」她手腳都還不能動,怎麼出院?
「老待在醫院也沒有好處吧,當然,我會派護士看護她的生活起居,你只要按時帶她回來檢查,等身體恢復得差不多,就可以開始復健了。」
「出院後,她……」
「自然是住你家了,你不會希望她去跟我和婷蘭擠一張床吧?」聶永庭閑閑地撩撥著他。
「廢話。」
「你若不放心,就多派些保鏢守著她吧,再說你住的地方一般人也進不去,有什麼好擔心的?」聶永庭知道他對那場車禍仍有疑慮。
「也好。」省得這家伙老是冒出來礙眼。
而且等待了六年已是他忍耐的極限,原本他已決定,將她從美國帶回來後,他就再也不放開她,如今變成這樣的情況,她當然是非跟他住不可了。
第四章
暗緯在公司忙到半夜才回來,輕手輕腳的前去趙士君的房間探看她,卻見到她坐在床上看書。
「你怎麼還沒睡?」
「你回來了!」她立即向他伸長手臂,臉上欣喜若狂,仿佛兩人已幾百年沒見面似的。
「為什麼不睡?」博緯走向她,還來不及伸手就被她緊緊抱住,讓他心頭一陣甜蜜,語氣很難保持嚴厲。
「大概是白天睡太多了吧。」趙士君伸伸舌頭,受傷的右手努力想攬住他的腰,卻被他收進懷中,小心呵護著。
「別亂動。」他無奈地任由她用一只手環著他的腰。
「你怎麼天天都這麼晚才回來?」
「我的工作很忙的。」加上前陣子常跑醫院,他累積了不少工作,必須盡快處理。
「好辛苦,你快去休息吧。」趙士君雖這麼說,小手卻緊緊扯著他的衣衫,舍不得讓他走。
「小妞,受傷的人就要有受傷的人的自覺,你不好好休養,恢復體力,反而半夜不睡,是想怎樣?打算一輩子靠輪椅過活嗎?」輕輕環住她,傅緯忍不住數落著。
「人家想等你回來嘛!」她委屈地看著他。
「我天天都會回家,你還怕沒機會看見我嗎?」他點點她的鼻尖。
「可是你早上出門上班也沒讓我知道啊,要是今晚沒等到你,我就兩天沒看到你了耶。」趙士君噘高嘴道。
昨晚他更晚回來,甚至沒來她的房間,早上又悄悄出門,她已經很久沒跟他好好聊聊了。
「兩天算什麼?之前我們六年沒見了,你怎麼沒有忍不住沖回台灣看我呢?」傅緯差點失笑。
「對呀,我怎麼忍的?」趙士君一臉認同的反問。
「你喔!」他故意端起臉瞪她。
「你別生氣了啦。」她討好的模模他的頭。
「我沒生氣,只是擔心你的身體,你到底是因為受傷才瘦成這樣,還是本來就這麼瘦?」他扶著她躺下,並替她蓋好被子。
「我哪知道啊?以前的我,你比我還了解。」她淘氣地朝他扮鬼臉。
听到她這麼說,傅緯不禁輕擁住她。二十六年的生命變成空白,她還能微笑以對,她的堅強真教人揪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