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一再注目夏千勝與女子的互動,盡避听不清他們的談話,卻能看見兩人閑適談笑的輕松神情。
而過去數日來,他每每看見她便是繃著臉容,沒好臉色。
她看見夏千勝替對方剝蝦殼的體貼服務,見那女子笑盈盈幸福地品嘗食物,她吃味極了。
她幾度想離開,卻又堅持留到他們用完餐。
她看見他們結了帳,接著起身要走,夏千勝還拿起女伴椅背上的外套替她穿上,接著與對方十指相扣,親密地走出餐廳。
蘇寧亞掙扎了下,匆匆結帳後也跟著起身,追出了餐廳,喚住他,「夏醫師。」
夏千勝停步,轉過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這位是……」蘇寧亞近距離打量被他牽著的女人,對方與她年紀相仿,清麗五官只上了一點淡妝,一頭黑亮長直發,穿著淡雅,與她截然不同。
「你說呢?」夏千勝刻意攬住妹妹的肩頭,兩人更親密貼靠,他微低下頭,俊唇輕揚,對妹妹柔聲道︰「你很久沒去我那里了,今晚陪我。」
夏千愉覺得全身雞皮疙瘩瞬間冒了出來,但她仍努力保持鎮定,配合二哥演戲。「喔,好。」說完,她有些尷尬的朝蘇寧亞笑了笑。
蘇寧亞清楚夏千勝今晚種種行徑都是故意表現給她看的,但能讓他這般親昵對待的對象,兩人一定原就關系匪淺。
他都如此明顯拒絕她了,她怎麼還能厚顏對他示好告白?
她只能要自己對他死心放棄。
原本堅持要誠心道歉的事,也因他的冷淡回避而無意再放低身段去找他解釋,也沒那心情。
之後,蘇寧亞去醫院的次數少了許多,即使去了也不再刻意打探他行蹤,更不會主動去見他。
直到三個月後,她才驚訝得知他離職的事。
她生氣地找父親質問,怎麼會放走他這樣的人才?
案親無奈表示,他辭意堅定,挽留不了。
原本他向父親告知計劃去德國進修兩個月,是以在已排定預約的門診及手術都結束後,暫時中斷之後的預約門診。
不料他在結束負責的所有病患後,竟是遞出辭呈,堅持離去。
她以為他是被其他大醫院挖角,可他離職後確實前往德國兩個月,回國後卻選擇待在家鄉花蓮的一間小型地區醫院任職,她實在難以理解他的作為。
她與他就這樣分開兩地,令她心里很難受。
其實在他離職前,她已從旁人口中不經意得知他並沒有女友,在跨年夜那晚與他關系親密吃飯的女性,應是他非常疼愛的妹妹。
她知道他有妹妹,但那時完全沒做此聯想,因兩人相處的模樣壓根不似兄妹,加上他刻意與對方表現曖昧,儼然是要她誤會他已有對象,不要再對他糾纏不休似的。
是以在之後雖得知真相,她仍感到難過,不願再厚著臉皮去接近他,求他給她解釋原諒的機會。
然而,他的身影一直在她心里縈繞不去。
即使過了大半年,她不僅沒能對他稍微淡忘,思念反倒有增無減。
這段時間,她曾試著跟幾位追求者約會,始終無法對其他人有一點悸動好感。
掙扎許久,她選擇再度放下自尊來找他,拿出勇氣向他為過去的事好好道歉,尋求兩人破冰的機會。
因為她還是一直喜歡著他。
翌日,蘇寧亞早上六點半就起床了,她從來沒有這麼早起過,而且失眠一整晚,硬床又讓她腰酸背痛的,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顯疲累,她頂著一雙黑眼圈,慢慢的下了床,走進狹窄的浴室盥洗。
她離開工人房,不想從後門直接進主屋,感覺不太禮貌,于是她繞到主屋正門,按下電鈴。
前來應門的是夏母,一看是她,便笑咪咪和善的道︰「蘇小姐,你起來了,進來一起吃早餐。」
「夏媽媽早。」蘇寧亞有些不自在地朝夏母頷首問候。
她身上穿著別人的衣物,因為沒帶化妝品只能素顏示人,令她感覺儀容不整,有些窘迫。
進屋後,她在夏母帶領下來到飯廳,餐桌前空無一人,桌上已經擺了幾道小菜。
「不好意思,平常我們吃得簡單,只有一些小菜和白粥。」夏母見她進飯廳時神情微訝,以為是對早餐有意見。
「不是的。」蘇寧亞忙澄清,「我以為夏醫師會一起吃早餐。」她雖習慣西式早餐,但並不排斥清粥小菜。
「千勝一大早就被叫去急診室支援了,比我跟他爸還早起來。」夏母說道。
她跟丈夫在牧場堡作,往往凌晨五點就起來準備一天的工作。稍早丈夫吃完早餐已經先去牛舍做事,她則在屋里處理一些訂單,待會兒也要去牛舍幫忙,而二兒子在凌晨四點半就匆匆出門了。
她是起床後看到二兒子留在餐桌上的字條,表示不用準備他的早餐才知道的。
「夏醫師要去急診室支援?」蘇寧亞頗訝異。
擁有主治醫師資歷的他,怎麼會需要到急診室輪值,且還被臨時傳喚?那未免眨低他的專業身價。
「是啊,千勝現在待的醫院不比先前在台北,主治醫師也要跟住院醫師一起輪值急診室大夜班跟假日班。」夏母有些無奈的笑道︰「千勝曾抱怨過在這里大材小用,卻又不願意再回台北,他說這里的環境跟人都簡單點,煩心事也少一點。」
蘇寧亞聞言,心生一抹愧意,再次肯定他會離職一定是她的緣故,這也更加深了她要勸他回到父親醫院任職的決心,所以任務還沒完成,她絕對不能就這樣離開!
征詢過夏母的同意後,她決定繼續住下來。
吃完早餐,與夏母閑聊片刻,因電話進來,夏母于是跟客戶交談,她不便多打擾,只得返回後面的工人房。
因一夜沒睡,讓重視睡眠的她不禁再度感到困倦,想躺上床補眠,但這硬邦邦的床板加上有些髒污的棉被,讓她實在無法在這里好好睡一覺。
她微眯眼眸,思忖了下,既然決定暫住在這里一段時間,還是得自己想法子解決生活上的問題,于是她掏出手機,滑進購物網,很快的買了一堆東西。
夏千勝以為蘇寧亞隔天就會離開,不料當他下午三點半從醫院回家時,她人還在,不僅如此,她竟買了一堆寢具布置簡陋的工人房,令他傻眼。
「小姐,這里是我家工人房,不是你家倉庫。」他雙手盤胸,站在工人房門口,蹙眉看著寢具店幾名工人听著她的指揮忙著搬新床架、床墊及化妝桌。
「我問過夏媽媽,她說沒關系。」蘇寧亞抬眼看向他繃著的俊容,笑咪咪的回道。
因他拒絕讓她入住主屋客房,而她在向夏母要求繼續借住堡人房的同時,也坦承硬床板她睡不習慣,希望能允許讓她添購自己想睡的新床。
待她離開後,添購的寢具要留下或丟棄都無所謂,若她去住飯店也差不多要花這些費用,且住市區飯店來往夏家牧場很不方便。
夏千勝一听,轉而看向站在身邊的母親,不滿的道︰「媽,你到底在想什麼?」
「蘇小姐說先前跟你有點誤會,你一直不肯給她解釋道歉的機會,她這次來是下定決心要勸你重新回亞安醫院,又認為不是三言兩語能勸動你,所以打算在這里住幾日,找機會慢慢跟你溝通。」夏母不清楚兩人過去的恩怨,但看蘇寧亞不是不明事理、任性刁蠻的千金小姐,既然對方有道歉誠意,二兒子也不該一味硬脾氣拒絕交談。
夏母內心也認為二兒子不適合在這里的小醫院久待,而蘇寧亞都願意委屈住堡人房了,她便同意讓她這期間自由使用那個房間,反正現在是牧場淡季,牧場的工人不需要留宿,空著也是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