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確實對她曾經幾句話傷了他自尊而耿耿于懷,即使之後分開大半年沒再見過面,他對她仍難以原諒,卻在她找上門後,不過短短相處幾日,他不覺間已對她盡釋前嫌,且重生好感。
「那你是不是能考慮回我爸的醫院任職?那里更適合你發揮實力,也能幫助更多患者。」她柔聲勸說。
「我說過,我沒意願。」夏千勝的回答依然相同。
盡避他不認為目前任職的醫院適合久待,他一直有抱負目標,想在醫界付諸實現。
原以為之前選擇的亞安醫院能讓他一展長才,有院長蘇伯毅的認同賞識,他能按部就班實現理想,不料卻一再出現內部人事問題及經營弊端,而那是蘇伯毅無力改變的狀況,之後更因她的緣故,令他被冠上靠裙帶關系上位的風波,索性毅然決然離開是非之地。
他回來家鄉醫院任職只是權宜之計,讓他整頓心情,重新規劃未來,興許不久後會考慮出國再進修,或與國外醫院合作。
「我知道你想做大事,你有能力為台灣醫界貢獻更多,就算國外醫院想挖角,你也應該留在台灣。」蘇寧亞想要好好跟他深談這個話題。
案親說過,他日後很可能選擇出國,她跟父親都不希望他這麼做,若只是出國再進修自是好事,若他決定出國從醫且在國外定居,那將是台灣醫界一大損失,她更不希望他最後的決定是因她所造成的緣故。
「如果你原諒我,相信我沒輕視你,是跟我爸一樣推崇你的醫術,那你就該回亞安醫院,也當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澄清錯誤謠言的。」她神情懇切的凝望著他,沒有一絲傲氣,謙遜地向他央求保證。
夏千勝有些莫可奈何的輕嘆口氣。「我會決定離開,不全然是因為你。」她只是其中一個導火線。
「可是,還是跟我有關……如果你不回亞安醫院,我會很難過、很自責。我爸一直希望你能回去復職,他認為你已沉澱得差不多,本來打算親自跟你聯絡商量的,是我堅持先來找你談。」
「我離職前曾跟蘇院長提過,除非醫院董事會改組,才能真正革新,否則我在那里只會被綁手綁腳。」他沉聲道。
這段時間並沒听到亞安醫院有什麼重大改變的消息。
「我爸一直在努力想改革。」她強調。
餅去她從不過問醫院的經營及人事問題,是來找他之前才向父親問了許多細節。
「這件事不用再談了,我的決定不會改變。點滴打完了,我去辦出院,回去你先好好休息。」夏千勝瞥一眼已滴完的點滴袋,隨即起身,去喚護士來拔針。
蘇寧亞抿抿唇,雖仍說服不了他有些失落,但至少現在能心平氣和跟他談這話題,她相信還是有轉圜余地。
凌晨兩點,蘇寧亞醒來,走進浴室上完廁所,當她站在洗手台前洗手時,忍不住抬頭朝鏡子看去,頸部仍明顯一片片不規則浮起的紅疹,怵目驚心。
晚餐後,夏千勝親自為她擦藥,她應該很在意丑陋肌膚被喜歡的人看見,卻又能放心地呈現在他眼前,因他對她體貼的行為而感動。
「會好的。」她喃喃安慰自己,想起他柔聲安撫的話,一時間驚惶心緒再度被撫平。
怎料下一瞬,電燈忽地滅了,狹小浴室漆黑一片,令她心一驚。
她匆匆模到門板,拉開門,房間也是漆黑一片。
停電嗎?她眨眨眼,因伸手不見五指,不由得心生害怕。
從小到大,她就算入睡也會開著床頭燈,不曾完全置身黑暗空間。
她一邊模黑往床鋪走去,听到小窗戶外傳來風聲及不明的窸窣聲響,內心不禁更驚懼。
她的腳不小心踢到化妝台,痛呼一聲,一時慌亂無助,只想向人在主屋的夏千勝求救。
她好不容易模到擱在床頭櫃的手機,滑開他的電話撥出。
半晌,手機被接起,夏千勝略顯低沉的嗓音問道,「什麼事?」
這時間他尚未入睡,仍在書房研究腦部罕見疾病病歷,納悶她怎麼在三更半夜打給他。
「皮膚疼痛刺癢睡不著?」雖然她已經打針、吃藥又擦藥了,情況應該緩和一些了,但她體質敏感,很難說得準,想到這個可能性,他不免擔心。
「不是……我……好痛!」蘇寧亞才想告知他她因停電害怕,不料腳又踢到床柱,痛呼一聲。
手機那頭的夏千勝一听她喊痛,心驚一下,站起身匆匆步出書房,一路奔下樓直沖往後門。
他打開後門,來到工人房門前,急敲門板。
她因為撞疼小腿,正彎身揉捏著,還來不及再對手機那頭的他說明,忽地被突來的敲門聲驚了下。
「寧亞!開門!」夏千勝急聲喚道,就怕她的情況真的惡化。
蘇寧亞听到他叫喚,急忙要去開門,卻因為來不及開啟手機里的手電筒功能,視線不清又踢到櫃子,再次痛叫一聲。
人在門外的他听到,心口一重跳,此時此刻他真恨不得破門而入。
就在他認真考慮要不要付諸行動時,門板終于被打開了,看見置身黑暗中她隱約的身影,他張臂就將她往懷里拽。「忍耐點,我送你去掛急診。」
門外也是黑漆漆的,蘇寧亞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因被他無端拽進懷里而心口急遽怦跳,但同時也對他的急切感到不解,吶吶的問道︰「我……為什麼要掛急診?」
她的臉貼著他的胸膛,霎時臉紅耳熱,也許該慶幸此刻視線不佳,他看不見她已燙紅的臉蛋。
「你不是一直喊痛,很可能細菌感染引起急性蜂窩性組織炎。別擔心,我會要求皮膚科醫師替你仔細治療,一定能痊愈。」夏千勝柔聲哄著她,一顆心卻焦慮急跳。
「我……喊痛是因為在黑暗中一直撞到東西,因為突然停電有點害怕,才打電話給你……」蘇寧亞尷尬解釋,不免怪這房間空間太小,她先前為能住得舒適些,添購不少寢具、家具,這才到處踢撞到。
「什麼?」他倏地一愣。
客廳里,夏千勝和蘇寧亞坐在沙發上。
前一刻,他將她帶進主屋,審視了一會她的頸部,隱翅蟲引起的皮膚炎雖仍有明顯斑斑紅,但水泡已消退一些,皮膚狀況並無惡化或其他感染。
他放心之際,不禁因自己的一時慌亂焦慮而窘迫。
沒想到一向理智冷靜的他,只因她三更半夜打電話給他喊痛,他便心驚膽顫,匆匆奔來探看,甚至在見到她開門的瞬間一把將她拉進懷里哄著。
想到自己一連串失常的舉動,讓他此刻在明亮燈光下面對她時心生一抹不自在,尤其她穿著粉紫色絲質及膝睡袍,披件同質料薄罩衫,模樣浪漫性感。除因皮膚炎頸部泛紅疹,胸前仍呈現大片雪白肌膚,誘人的事業線明顯可見。
「工人房跟主屋的電源開關是分開的,可能供電器故障,明天再叫阿火叔檢修。」他聲音平靜的說道,心跳卻不太平靜。
盡避他此刻神情淡然,但方才他確實將她緊摟在懷,卻在听到她身體無恙便立時與她分開一點距離,接著若無其事的帶她進主屋。
蘇寧亞沒意識到自己此刻穿著睡袍,一心只想知道他對她的感覺,于是她鼓起勇氣問道,「你剛才很擔心我……你是不是……對我有好感了?」
夏千勝看她一眼,故作淡然道︰「有好感的人是你。」
原本他一直對她態度淡然,即使察覺對她又重生好感,仍沒打算做些什麼。
但中午得知她掛急診,他一度想放下未看完的患者,沖去急診室探看她的狀況,而前一刻又因擔心她可能患了急癥而焦慮驚惶,這種種異常反應,教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心,他非常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