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奴 第19頁

「黎學長怎麼會有那麼偏頗的想法?我能了解他對于我的失身而憤怒,但是他的指控沒有一項是真實的。巧芙,你明了事實不是那樣的。」她困惑的說道,在巧芙的攙扶下坐回床沿。

巧芙咬著下唇,沉默幾秒後才開口。「他所相信的一切,都是我告訴他的。」她宣布道,直視著好友的眼楮。

她們是最好的朋友,分享了青春少艾的年華,甚至共同經歷生與死的危機……

芷瞳眯起眼楮,不確定她究竟在說些什麼。「但是那不是事實啊!你為什麼要告訴黎學長那些謊話?」

「那不是謊話,你的確幫卡瑞洛暖過床,在瓦雷斯的那段期間里,我听見那些僕人低語,說那個毒梟根本離不開你。」她靜靜的說,松開兩人緊緊交握的手。

這些話從巧芙嘴里說出來,更加強了殺傷力。芷瞳的身子顫抖得無法支撐,有深濃的寒意從靈魂深處竄出,冰冷了她的四肢百骸。

「為什麼?」她顫抖著問,幾乎無法完整的說完一個句子。她不明白,為何巧芙要故意曲解展德的想法,要將這半年來她的悲慘說得如此不堪?

巧芙緩慢的站起身來,臉上有著莫可奈何的微笑。她模模冰涼的臉龐,心里有無限的緊張。明知道該狠下心來,但是總還有罪惡感會不停的涌現。

「我別無選擇,芷瞳。我必須保護自己。」她緊閉雙眼片刻,才又接著往下說,「我們失蹤大半年,總會有好事的人挖出這段期間的事情。你一旦嫁進黎家,有了黎家的保護,沒有人敢再來騷擾你。但是我呢?有了那些過去,我的下半輩子算是完了。」

「不會發生那種事情的。」芷瞳虛弱的說,語氣因為沒有把握而軟弱。

「會的!那些輿論會毀了我。這不公平,我們一起遇上這種事情,我甚至盡力保全清白,為什麼我要受到這種對待?」巧芙喊道,聲音也在顫抖。她緊握雙拳,淚水在眼眶里聚集,狠狠的不理會狂涌的罪惡感。「總會有人犧牲。」她喃喃低語著。

「你怎麼能夠這麼做?」她不可置信的問。徒然也覺得眼前的巧芙變得陌生,她們曾經生死患難過,怎麼好不容易以為安全了,最致命的一擊竟是來自于最親密的好友?

「我必須如此。我掙扎了好久好久,當黎學長來找我時,我終于想通了。我不要再成為被利用的工具,再也不要只是你的陪襯。你已經有了那個恐怖分子,不配再擁有黎學長。」淚水滑下面頰,她反手抹去。那淚水不是因為愧疚,而是不習慣如此激烈的決裂。

在最不可告人的私心里,她清晰的知道,害怕被犧牲只是其中一個理由。她其實也覬覦著黎家大少女乃女乃的位置。這並不公平,為何總是芷瞳得到一切?!歷劫歸來讓巧芙的心境轉變,她開始懂得奪取。

芷瞳只能夠不停的搖著頭,干澀的喉嚨無法說出任何話語。她沒有想到巧芙會有這種想法,在那些危急的片刻里,她盡力的保護好友,雖然不期待任何回饋,但卻怎麼也想不到竟會得到對方如此的對待。

「在監牢里你已經說過了,你被卡瑞洛迷惑。你早就已經為了安逸,所以委身給他,用身體換取舒適的日子,所以當我被關在監牢中時,你可以舒服的躺在他懷里。而你犯錯時,懲罰就必須由我來承受。為什麼所有美好的事情都落在你身上,我得到的只有痛苦?在台灣時如此,在羅馬時也是如此。」巧芙繼續說著,急著想為自己辯駁,所以直覺的將罪過怪在芷瞳身上。只有這麼做,她才能好過一些。

「你因我受罰的事我很抱歉,但是你明白的,我委身給卡瑞洛是情非得已。你在那里見證了一切,知道我的掙扎的。」芷瞳只覺得虛弱,所有的力氣像是從身子里抽光了般,她疲倦得連淚都流不出來。

「我不會為懲罰的事情怪罪在你身上,現在我反而要感謝那一場鞭刑,那些傷痕倒成了我的勛章,黎學長對我死守清白的事情大為感動。」巧芙淒楚的一笑,抵靠著木門。「這世界上,誰真的懂得誰的掙扎?芷瞳,其實誰都不能徹底了解彼此。」

芷瞳的身子狠狠一震,黑眸里的憂慮深深刻印,從這一刻起,那些憂慮再也難以從她的眸子中抹去。

她也該了解的。世界上,沒有人真的了解旁人的掙扎。總是猜測著、以為著、自以為是著,在旁人不照自己的猜測行動時,措手不及的驚愕著。她原以為巧芙能夠了解這半年來她所經歷的痛苦與掙扎,卻沒想到這只是一相情願的想法。

巧芙不能理解她的掙扎,一如她不能理解巧芙的。

並不能責怪什麼,人總是私欲的動物,到了最後還是要為自己打算。在為了保護自我的情況下,別無選擇的只能犧牲好友。善念與自私是矛盾的,每個人都在規範與人性本能間掙扎,而掙扎有輸有贏,在面臨真正的生死關頭時,人性通常會戰勝善念。人性是自私的。

她原以為巧芙能夠了解,甚至能夠分擔這些日子來她所承受的痛苦,所以在監牢里,她連最私密的迷惑都全無保留。然而,在性命無虞之後,她猶自脆弱著,好友卻已經不再是好友。

就像是一個征戰歸來的士兵,在激烈的戰役下苟活,安全後慶幸的擁抱戰友。在最猝不及防的一刻,當胸刺來一刀,雪白的刀影上有著對方冷然的微笑……

往往只有最親密的人,才知道足以致命的弱點在何處。

「你打算毀了我?」她緩慢的明白整件事情。巧芙告訴黎展德,她為了貪戀安逸,所以自願委身給卡瑞洛,而黎展德基于男人的自尊,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總會有人犧牲,我只是不希望那個人是我。」巧芙辯駁著,知道兩人之間只有一個人可以得到黎家的庇護,而另一人將會暴露在輿論之下。

芷瞳頹然倒在床上,黑眸視而不見的看著前方,沒有任何感情,只有被徹底傷害後的空洞。就連巧芙何時離去的,她都不知道,隱約只听見父親在樓下大吼的聲音,以及母親的哭聲。

惡夢沒有結束,反而從虛幻的夜晚,逐漸蔓延到她真實的生活。

她緊閉上雙眼,心頭浮現一個她絕不該再想起的身影。

在自由之後,她竟然還會懷念那個囚禁過她、傷害過她的男人。

第七章

與黎家的婚約在最快的時間內解除,這點芷瞳並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黎展德很快的宣布喜訊,迎娶的則是甜美的宋巧芙,那場婚禮轟動了台灣社交界,被人談論了許久。而成婚之後,黎展德接掌了黎氏企業。

就如巧芙所說的,輿論的確沒有放過芷瞳。許多記者挖出不少消息,一些八卦雜志將她看成豪門的下堂婦,許多不堪的耳語跟隨著她打轉。她沒有任何的辯駁,只是沉默。

不知道是因為黎家暗地施壓,或是那些報導的影響,父親遭到所屬大學解聘。他一向自詡詩禮傳家,對芷瞳的家教尤其嚴格。解除婚約的那一日,黎展德指證歷歷的告訴他,芷瞳曾經委身給一個罪犯。固守禮法的男人怎麼能夠忍受?

經過一段時間的冷戰,讀書人的自尊在骨子里作祟,他無情的將芷瞳攆出家門,不理會妻子的眼淚,宣布與獨生女月兌離關系,發誓這輩子再也不願見到這個讓他丟臉到極點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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