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回房間去。」卡瑞洛叮囑著,從她那兒證實了心中疑惑。
一個多月來,「暗夜」挾持著東方傾城,想與東方旭談判,但是對方遲遲按兵不動,卡瑞洛心中隱約能感到危機的逼近,卻沒想到東方旭會大膽到這種程度,不顧女兒的死活,領著人而來瓦雷斯。瓦雷斯的所在地極為隱密,從來不曾曝光過,所以此處沒有任何防衛武器,根本承受不起攻擊。
「不,我要跟在你身邊。」她堅決的搖頭,想要說服他。「你的傷口需要治療,這種出血量,你隨時都可能昏過去。」她緊握著他的手臂,不肯松手,心中害怕一松手就再也難見到他。
「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必須先去通知牧師……」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巨大的聲響震動了沉睡中的古堡,整個地板都因為強烈的爆炸而搖晃著。
「怎麼回事?」她驚慌的問,雙手纏繞著他的衣襟。
卡瑞洛直覺的擁抱芷瞳,擁抱著最重要的珍寶。「有人開始轟炸瓦雷斯,這座城堡年代久遠,恐怕撐不了多久。」他低聲回答,不想嚇著她。緊擁著她站起,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兩人險些跌在地上。
他心中的不安已經凝結為恐懼,以剛才的震動看來,今晚襲擊瓦雷斯的火力十分可怕。他們能夠全身而退的機率微乎其微。
「我不回房間去。」芷瞳緊張的聲明。
卡瑞洛露出苦笑,從來冰冷的藍眸只有在看著她時才會軟化溫和。「以現在情形,我也不會讓你回房間去。跟在我身邊,我們到殿堂去,那里的結構體最為堅固,或許可以在攻擊下暫時擋一陣時間。」
回廊上的火炬紛紛掉落,有的在撞擊上地面後熄滅,有的則是在滾落時舌忝吻過可燃燒的物品,散播著火苗。他們所處的地方可以感受到地板的晃動,緊接著是可怕的碎裂聲,就在不遠處的地面竟然整個陷落,暴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大洞,等待著吞噬獵物。
「往回走,順著回廊走去還是可以到達殿堂。」他護住懷中的芷瞳,在無數的噪音中喊道。
火光開始冒出,深夜的古堡不再寧靜,無數的人在狂喊叫囂著。火苗四處流竄著,點燃所有可以燃燒的東西,高熱讓花崗石構築的古堡變得像是烤箱。
芷瞳給予他所有的信任,在最危險的時刻,心中的紊亂反而變得單純了。她緊握著他的手,借著四起的火光看著他的面孔,在經過一處又一處的坍方時,無言的緊靠著他。
在亂世的光景中,心中有著生離死別的情緒,就像是要將他的一舉一動牢牢記住,她的視線無法離開。心中懷疑著,這或許就是命運安排給她的道路,總會遇到太多的危險,而別無選擇的只能依賴著他。
在失神的片刻,無數的火焰從某扇門後竄出,陡然間封鎖了前方的去路。
「小心些。」他叮囑著,額上有著汗滴。
她緊靠著他,吞咽著口水點頭。「溫度太高了,我們到得了殿堂嗎?」她有些不安的問,看著身後的火焰愈來愈近。
卡瑞洛緊皺著濃眉,沒有開口回答,伸手用力撕裂身上的衣衫,迅速的去往前方的火焰中,短暫的阻絕火焰的侵襲,趁著火苗吞噬衣衫的時間,擁抱著芷瞳快速通過。他心中像是壓著沉重的石塊,清楚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關卡。
劇烈的轟炸會讓古堡頹傾,破碎的石塊不時掉落,他們若不能及時到達殿堂,就可能被火焰吞噬,或是被石塊砸死。後方的火焰仍在追逐,一步步愈靠愈近,速度比他們的腳步快得多,溫度不停的升高,遠方听得見無數的慘叫聲,整個古堡成為煉獄。
「你一定可以安全的到達殿堂。」他保證似的說道,藍眸與她交纏,沉穩的口氣猶如在宣誓。
兩人來到一處轉角處,後方的火焰已經追逐上,幾乎可以听見火焰里有著死神的笑聲,饑渴的等待要擁抱兩人。他謹慎的看著轉角處的門,尋找著一線生機。
猶記得瓦雷斯的古堡是中古世紀的產物,那個時期的城堡都有簡單的御敵系統,可以短暫的抵擋外界兵力入侵。卡瑞洛模索著,在角落發現門栓的滑動處,只要從內部抽出門栓將木門放下,就能夠短暫阻絕火焰的繼續前進。
問題是,抽出門栓的人將被困在回廊中,在火焰逐漸靠攏的情況下,幾乎可以確定是毫無生機的。
卡瑞洛的視線落在芷瞳的身上,緩慢的苦笑著。他這一生都是自私的,雙手沾滿無數的血腥,從來只為了私利而存活,誰想得到邪惡自私如他,竟會在此刻只想到要保護她的安全?
芷瞳是上天派來的嘲弄,諷刺他的狂妄,讓他知道人不可能永遠自私,總是會有真心在乎的對象,而甘心為那人付出所有一切。
她心中浮現驚慌,超過了先前的緊張。從他的口氣中,彷佛听見某個可怕的遠景,她沒有勇氣去臆測,只能更加用力的緊靠他,明白自己有多麼的軟弱。
「那你呢?」她顫抖的問,從他的藍眸里看見令她恐懼的堅決。那眼神像是在說,只要她能夠安全,他願意付出一切。
卡瑞洛勾起嘴角微笑著,溫和的伸出手撫模她緊皺的秀眉,擦去她臉龐上的血跡與污漬。「你不用管我會如何,就算這世界變成煉獄,我仍舊可以存活。」他緩慢的說,用力而短暫的吻上她,深深的探索過她口中的甜蜜,將她的甜美記在腦海中。「你毋需擔心我,芷瞳,你不是一直希冀著自由嗎?現在我將你最渴望的自由還給你。從此之後你不再是我的奴隸,你自由了。」他宣布道,推開她顫抖的身子。
芷瞳不停的搖著頭,難以確定究竟听見什麼。印象中的他總是如此霸道,怎麼可能會松手讓出控制權?
「我不懂。」她呢喃著,抖得有如秋風中的落葉。
要是在三年前听見他說出這些話,她或許會欣喜若狂,但是如今的她已經與三年前不同,經歷了太多太多,也與他相處了那麼久,她怎麼能夠斷然離去?
在听見他要放棄控制權時,心中甚至是疼痛的。
「你不需要懂。」他最後如謎般的說道,用不可抗拒的力量將她推出轉角處,用灼熱的目光吞噬著她的身影,最後視線回到她浮現水霧的眸子。他奮力的抽出門栓,巨大的木門突然間整個掉落,橫亙在兩人之間。
「不!」她發出尖叫,狼狽的爬起身子撲上木門,用力捶打著那扇門。
眼睜睜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木門之後,她的心像是在一瞬間粉碎,而每一個碎片中都帶著無限的疼痛。她不敢相信他竟會這麼做,會為了阻絕火焰,讓她能夠安全的到達殿堂,而將自身置于險境。
他怎麼能夠這麼做?嘴里說著要收回控制權,放她自由,卻又在同時狠狠的奪去她的心,給予她難以承受的痛苦。
「不,你不可以這樣!打開門,打開門……」她半瘋狂的擁著門,渾然不覺雙手已經因為過度用力而受傷,許多帶著血跡的掌印印在門上。最後她虛弱的趴在木門上,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因為失去他而驚惶失措。
「芷瞳。」木門之後,隱約傳來呼喚。
她猛地瞠大眼楮,更用力的敲打著木門,妄想著用些微的力量將這扇可惡的門扉打開。想到他獨自一人待在木門之後,承受著火焰的煎熬,她就心如刀割,所有的理智都不存在,她再也無法思考,什麼道德良知、什麼正義邪惡都是遙遠的東西,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