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兒的大眼滴溜溜地一轉,嘴角挑起一抹若有似無地淺笑。
「隨便你羅!」
劉嵩禹仰頭大笑。
「好啊!才進門第一天就這麼沒大沒小的,以後豈不是要爬到我頭上來了?」
璃兒拱手為禮。「豈敢,豈敢。」
氣氛融洽得出人意料之外,她沒想到劉老爺竟也是如此風趣的人。看來,她這次的「出差」還算幸運。心中正高興,耳畔卻傳來劉陵低沉的聲音——
「喂!我們還算是新婚嗆!怎麼能如此冷落我?」
璃兒被嚇得跳開一步。
「你還站在這兒啊!怎麼都不出聲?鬼鬼祟祟,存心嚇我!」
她新婚的老公正狠狠地瞪著她。「還敢說我?你一進門就忙著和爺爺胡說人道,把我和瓊兒冷落在一旁。」劉陵猛然將璃兒技進懷中,在她耳畔低狠的說,「你倒是很入戲嘛!
璃兒連忙推開他貼得太近的男性軀體,一張粉臉被他逗得嫣紅。
劉嵩禹在一旁笑得更是開心。「瞧!你老公吃醋羅!」他轉頭看向氣得頭頂冒煙的孫子,「真沒想到昔日縱橫情場的你,如今竟受不了這小女人的冷落啊!」
這番話只換來劉陵怨恨的一記白眼。
一看見有機會,瓊兒連忙上前插話。
「您好。」她朝老人微笑。「我是瓊兒,是姊姊的陪嫁品。」
老人低下頭來,憐惜地看著輪椅上的瓊兒。「這麼美麗的陪嫁品?」他轉頭笑問璃兒︰「我說,孫媳婦啊!你怎麼不多附帶幾個這種小丫頭過來?」
「很抱歉,我爹娘就只為我生了這麼一個妹妹。」
「是怎麼的爹娘竟生出你們這對伶俐的姊妹花?我倒很想見見。找個時間,咱們兩家人好好聚聚吧!」老人呵呵笑。
劉陵卻搖頭。「璃兒與瓊兒兩人是孤兒,父母在八年前因車禍去世了。」
老人皺起眉頭,心中有些惋惜。
「令尊生前是從商的嗎?如果是,不妨說出姓名,或許我認識也說不定。」
「不!我父親生前是個畫家,但是名不見經傳,老先生一定沒听過。」瓊兒說道。
「誰說的?我的記憶力可是一流的。還有啊!別叫什麼老先生,那太見外了,我可不喜歡,以後你就跟著他們叫我爺爺,知道嗎?」老人柔聲糾正。
瓊兒點頭。
「說啊!你父親的姓名是什麼啊?」
瓊兒看了姊姊一眼。「周洹宇。」
「周……」老人沉吟許久,驀然問道,「你父親是否曾向贏煌學過畫?」
姊妹兩人均點頭。
「我曾在十多年前听贏煌提過,他收了個極出色的學生,他原先得意到極點,以為衣缽有傳人了;誰知道那年贏煌舉辦了一場極成功的畫展,一躍成為國際級的水墨畫大師,正在春風得意之時,愛徒竟然車禍身亡。從此,他的畫……完全沒有進步了,甚至無法超越他當年舉辦畫展時的水準。」想起老友的事情,劉老爺不禁搖頭嘆息。「可惜啊!要是贏煌的畫技能再上一層樓,就是想在故宮留下美名,也是不無可能的啊!」
瓊兒仿佛陷入回憶之中,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眼神則有些迷惆與痛苦。「我也听爸爸提過贏先生的事情,在繪畫方面,他受贏先生許多……關照。」
老人家看瓊兒已有些感傷,連忙一揮手,把話題拋在一旁。「好了!好了!提這些陳年舊事多沒趣。」
劉陵在一旁默默听著。為何總在無意之間,他又發現周璃兒一處令人心傳的傷口?
是上蒼在考驗他嗎?劉陵狠狠地一咬牙,把胸口的一絲溫柔置之不理。他不要把事情弄得復雜,周璃兒只是個員工,他聘回家中的契約新娘。
他不要動情!他不能動情!
劉陵猛然甩甩頭,希望能把心思理清楚些,倏地,視線接觸到檀木桌上一套景德白瓷八仙杯,心中又是一驚。這套瓷杯是母親最喜歡的,細致典雅,極為女性化,爺爺總嫌這瓷杯太秀氣,和他北方大漢的形象不符,英雄嘛!就是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能顯出男子的豪氣啊,怎麼能捧著小瓷杯喚茶,活像個姑娘似的。所以,這套瓷杯平日鮮少使用,除非……是父母親回到家中時,老李才會捧出這些玲球茶具。
劉陵伸手捧起桌上的瓷杯,潔白如玉的白瓷上仍有茶的余溫,他低頭一嗅,直在心中喊糟。是茉莉香片,他母親最喜歡的飲料。
「你父母一定會疼死這對姊妹花的。看看璃兒,和她年輕時多神似啊!」看來咱們劉家兩代的媳婦兒都是一個模樣。」老人微笑著說,兩只手個別執起兩個姊妹的縴縴玉手,眼眸中盡是笑意。
祖父的話證實了劉陵最恐懼的事,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去。現在,只要來一陣微風,他發誓自己絕對會像年代久遠的石像般風化,在剎那間碎成粉末……這簡直是欺人太甚嘛!扁應付爺爺就已經令他疲于奔命了,而如今,相思園中有一堆不速之客要應付了。
他那疼老婆疼得不像話的父親,和那能把小麻煩加工或大麻煩的母親,劉陵光是想象那種混亂場面就覺得全身發抖。
「爸媽不是人在瑞士嗎?」
「沒有。他們昨天就趕回來了。另外,唐美娟那丫頭今晚也會回來,她和厲焰要在相思園住上一段日子,畢竟,我生的是重病啊!」
老人總算又想起自己的詭計,談天說地一番後,又把自己「病重」這個大架子給端出來。他是怕自己剛才得意忘形,在言行間露出了破綻,萬一給精明的劉陵瞧出不對勁的地方,那一切豈不是前功盡棄?
看來,自己也必須演得逼真些才行。
「老李!」老人喚道。
老李立刻出現在門口。
「帶這幾個孩子去休息吧!等晚上霆威他們回來時,再看看美娟那丫頭要不要回來用餐,若是要,那咱們全家就可以吃上一頓團圓飯啦!」老人愉快地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大伙才走到門口,又听見老人叮囑道︰「把小隻的房間收拾一下,讓瓊兒住進去吧!那房間是為女娃兒設計的,美娟出閣後就沒人住了,空著也可惜啊!」
看見主人高興,老車也是眉開眼笑,提著行李一面笑,一面連聲應好。
瓊兒被走道上珍奇的擺設吸引住了,一雙大眼忙得連看路的時間都沒有。
而璃兒卻注意到劉陵臉上痛不欲生的表情。
「怎麼了?」她問。
劉陵努力地調整呼吸,過了半晌才能回答︰「事情有變。我們如今要應付的人遽增,除了我祖父,還有我父母及唐美娟,」他狠狠一咬牙,仿佛欲除之而後快。「甚至還要加上劉家的一群世交。反正事情已經失去控制了,我們只能隨機應變。」
他看見璃兒的臉色轉為雪白。她總算也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了。劉陵滿意的想。
「不會的,這……怎麼會呢?你是說,唐主任也要住進相思園?天!我該怎麼辦啊,唐主任要是知道我和你串通來欺騙劉老爺,她非把我剝皮不可。」
璃兒睜著眼楮,覺得手腳發冷。她是著了什麼魔,竟答應了劉陵的要求,卷進了這個奇異的家族。不但如此,劉家世交中的贏煌還是父親的老師哪!這下子,只怕連父親的英名都會被她破壞了。
「別想退出,已經來不及了。」劉陵見她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連忙提醒她,怕她臨時怯湯。
「我不會。」璃兒虛弱地回答。她需要那筆錢,為了瓊兒,她一定要咬牙撐下去。
「另外,還有一件最糟糕的事。」劉陵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