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是財迷(下) 第3頁

「生,要見人,死……」他幾乎是咬著牙從月復腔里擠出聲音來的,「……要見屍。」突然間喉頭微甜,一口血噴在胸口。

「王爺!」有謀、有膽驚慌大叫。

晁寂不讓他們靠近,用手抹掉嘴角的血漬,「挖地三尺,無論如何一定要把人找回來!」

遺憾的是,無論他發動多少人在懸崖峭壁、峽谷深溝或湍流尋找,整整找了一個月,蘊月光卻彷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徐凌雲的大宅被卓問帶人浩浩蕩蕩的給抄了,大宅里的女眷鬼哭神號、指天咒地,罵晁寂不得好死,另外最令人咋舌的是,卓問從宅子里起出大量的財物,紗緞綢匹、金銀玉器、名家字畫等等,又在地窖搜出埋藏的銀兩百余萬,夾牆里也找到藏金二萬六千余兩,甚至還有鎖子甲、涂上毒藥的箭銀數千枝……坐實了他意圖造反的罪名。

徐凌雲被上了腳繚手關進了縣衙地牢,待晁寂上摺子給皇上,咸京便會派欽差大臣到雍州,押解他回京受審。

晁寂沒日沒夜的在崇真寺崖底尋找妻子的蹤跡,王府的事務交給了司徒烽,司徒烽兢兢業業,倒也不曾出錯。

一個月過去,蘊月光的行蹤始終成謎,晁寂再不情願也只能把人手往回撤,可他一人又在懸崖上守了三天三夜,才在親衛的苦勸哀求和逼迫下回府,可回府後他立刻大病了一場,待人痊癒後也瘦了一大圈。

整座王府的人都發現他們的王爺變了,他的臉上覆著冰霜,行事作風更為狠戾,以前那個看似嚴肅,但偶爾還肯施舍一點笑臉給人的玢王爺徹底變了個樣。

他給人唯一的感覺就是除了人還活著,好像什麼都不是了。

當一個人在失去某一個人後,才悲哀地發現自己的真心,那真是絕無僅有的打擊,也夠他一輩子後悔的了。

春花秋月,夏風冬雪,年過一年,人間眨眼四季更迭。

一灣黑河水的支流從山間蜿蜒而來,穿過縣城,再嘩啦啦的流過小鎮、供鎮上的人淘米洗衣煮飯灌溉稻田。

據說那條桀驚不馴的黑水河經過玢王爺一力整治,疏濬渠道,清淤已經初見功效,不只雍州、微州,就連霸州的居民也明顯感受到河水清澈,用水無虞匱乏的好處。

在霸州香河縣古橋鎮,傍著古橋,有戶人家。

小小的四合院,前面是個稻埋,農忙時期不用去和其他鎮民共用公共的稻坦,自家院子騰出來就能把農事忙完。

東邊的廂房種了一棵蓮霧樹和龍眼樹,衣架上晾曬著大大小小不一的衣褲,兩大塊的菜地,幾壟高高豆角正是盛產期,產量多的時候能互送鄰里,也能拿到鎮上去賣點小錢回來,至于青蔥、茄子、大白菜就更不用說了,春分種下的大蘿卜也到了可以采收的季節。

此刻,一個少婦帶著兩個蘿卜丁大的小童正在拔蘿卜,素衣少婦負責把地里的白胖蘿卜連根拔起,放在地上,她做事干脆俐落,只是多拔上幾顆便要歇上一會兒,兩個小童束著總角,穿著洗得發白的半臂小衫和背帶褲,一個負責把他娘放在地上的蘿卜往竹窶里丟,一個把半滿的竹窶往屋檐下拖,兩個孩子年紀都很小,力氣也沒多少,單就這兩樣活已經叫他們忙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身大汗了。

他們歪歪斜斜,卻不見停下來喝口水還是喊累什麼的,倒是其中一個看見他娘歪在小凳上歇了手,趕緊拋下抱在懷里的大蘿卜,先進屋去倒了杯水,踫見水壺的同時發現自己的手髒,又噎噎噎跑到後頭站上小凳,舀水洗了手,隨意往褲兜一擦,也不管干了沒便把水杯小心翼翼端到少婦跟前,「娘,喝水。」

抬起臉的少婦赫然是在雍州失蹤了三年多的蘊月光,可她失去了蘊月光的那段記憶,只記得自己叫虞夏書。

她瘦了許多,臉色微微的蠟黃和蒼白,可她一見主動給她倒水的兒子,清麗的臉漾起真心的笑容,伸手把杯子接了過去,「謝謝宇哥兒啊。」

小名叫大王,大名叫虞宇的宇哥兒很心疼地看著他娘始終沒好過的氣色,小手模上她只有骨頭的胳臂,心里有些恐懼,「娘,把水喝了再說話。」

虛歲還不到三歲的孩子用軟糯的小女乃音說話,可他口齒伶俐清晰,沒半點學齡前兒童的詞不達意,很體貼也很自然地照看著娘親,顯然這樣的活兒沒少做過。

身為弟弟的虞宙,小名樂樂,一看哥哥靠到娘身上去了,他也如法泡制,抱著個頭不大的蘿卜就咚咚咚地跑到蘊月光左邊,昂著小臉看了他娘一會兒,「娘,秀秀。」再來就干脆把小臉埋進蘊月光的裙兜里。

兩兄弟的出生前後順序相差片刻,可大王的個頭明顯就比樂樂壯實了那麼一些,不過經過這些年蘊月光無差別的照顧和飲食調養,現在除了當娘的,已經沒有人能從身高認出誰是哥哥,誰是弟弟了。

樂樂學話也比大王慢,本來蘊月光還擔心他是遲緩兒,後來穆嬸告訴她一句大器晚成,又發現樂樂只是不愛說話,在學習上並沒有什麼問題,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當娘的被兩個兒子的體貼軟了心,她把水杯放下,一手抱一個,「娘沒事,只有些喘不上氣,歇歇就好。」

這些年,她的身子一直沒能好全,根據穆叔替她還原的「真相」是這樣的,不知她是從哪里摔下山谷的,被溪流沖進了黑水河,就這樣昏迷不醒的一路漂流,後來擱淺在岸邊,要不是他去石灘網魚發現她,一條小命就交代在這個穿越的時代了。

穆叔、穆嬸替她延醫調治,這才發現她肚子里懷了孩子,大夫直搖頭說人就剩一口氣,可能還一屍兩命,還是準備後事比較快。

穆嬸苦苦哀求大夫開藥方,為了她,把家里本來就不多的銀子給花了見底,到了懷孕五個月的時候,穆嬸看她肚子大得不像話,又把大夫請來。

大夫一看也嚇了一大跳,這一模脈象才知道母體里有兩個小生命。

穆嬸听了又高興又心酸,高興的是他們家即將會有兩個稚女敕的新生命到來,心酸的是,蘊月光這樣的身子怎麼生孩子?

蘊月光身上帶傷,又在冷水里浸泡過久,傷了根本,女子生娃本就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她肚子里還揣了兩個,想起來都讓人害怕!

穆嬸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簡直把蘊月光當親生閨女,她整整昏迷了半個月,穆嬸就在床邊照顧直到她醒來,醒來後的吃喝拉撒穆嬸也不假他人的手,讓蘊月光對這對夫妻生出孺慕之情與感激。

她是一本書,無父無母,更沒有兄弟姊妹,從來不曾體會過母女親情、家庭溫暖,卻在穆嬸身上深刻地感受到了。

日子一久,蘊月光才知道穆嬸曾有過一段婚姻,因為生不出孩子,被夫家以七出的無子休棄,本來她都抱著要孤獨終老的念頭了,卻遇上穆叔,他也不介意她成過親,兩人簡單的行過婚禮便搬到古橋鎮來,也算遠離穆嬸夫家的人,躲了個清靜。

蘊月光無以為報,便認穆叔和穆嬸當做義父義母。

第十一章  大咸第一塊翻糖(2)

穆家家境很一般,穆叔是個捏面匠人,平日挑擔提盒,走街串巷,到了年節壽宴、婚嫁誕生就做些面塑禮饌賺點外快,但盡管他風雨無阻走遍大街小巷,賺的錢卻沒法養活全家,幸好穆家還有五畝薄田,由穆嬸照看著,農閑時接點零工,勉強能維持兩口子的用度。

蘊月光本來就傷了根本的身子需要長期調養,中間又歷經了生產這關卡,生的還是雙胞胎,簡直就是險惡異常,她費了兩天拼死把孩子生下來,最後落了個氣血兩虧的身子,如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不能過度操勞。

家里一下多了那麼多口人要吃飯,哪能讓她整天整日的臥床休息?

她把身上僅存的一條金腳鏈拿去換錢,誰叫她身上就只剩下這一樣值錢的東西,銀樓卻只肯用十兩銀子買斷。

蘊月光不氣餒,徹夜畫了兩張頭飾和簪釵的圖樣委托穆叔拿去換錢,她慎重叮囑不能對外泄漏圖樣是出自她的手。

穆叔以為她害羞,並沒有多問,只道︰「行,我就說自家閨女畫的圖樣,其實都怪我,我一個大男人卻連養家活口也做不到,讓你一個姑娘家淪落到典賣飾品的地步。」

蘊月光發現他忠厚老實,是那種掙一兩恨不得給家里二兩的男人,在現代,這樣有責任心又肯負責的男人可謂比熊貓還要少,只是她對這樣的論調並不是很同意。

她那雙眼烏黑又沉靜,盯著他道︰「爹,養家不是您一個人的責任,您把書兒當家人,書兒也不能只等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淨讓爹娘照拂我和兩個孩子。」穆叔搔了搔頭,「你這樣說也沒錯,只你這身子……」

「我會量力而為的。」

「你這孩子,和爹客氣些什麼?」

「我發現爹的面塑做得很好,顏色豐富,造型優美,為了便于攜帶,體積較小,要是可以把它做大,再加以改良,想必會有不一樣的新氣象。」

穆叔搓了搓手,「只是小玩意,不能登大雅之堂的。」

「不如這樣吧,書兒知道一種軟糖糖衣,可以做出翻糖人偶,要是爹您覺得好,等您從鎮上回來,書兒示範給您看,或許能換錢也說不定呢。」

另外,她還交代穆叔回家時,順便買個五十斤的白糖回來,既然是翻糖,沒有大量的糖可做不成。

但這個時代沒有吉利丁,明膠的話需要用動物脂肪制成,她如今沒那個體力,只能尋求最簡便的方式。

穆叔听了有些吃驚,這麼多的糖!糖可是矜貴物,還一買就五十斤,這叫軟糖糖衣的玩意到底能不能成?

穆叔走後,蘊月光又拜托穆嬸到鎮子後面的小山坡摘藥蜀葵,屆時,糖漿、水、酥油加上藥蜀葵的黏液,就能做成現代大多數糖衣的質感,可以吃、可以放,要是能把面塑的技術融入到翻糖里,或許能替穆叔的捏面人生意吸引更多來客,賣相和口感也會變好,這條路若能行得通,到時再來考慮翻糖蛋糕。

蘊月光用僅有的一條腳鏈換來十兩銀子,要她說那個銀樓的掌櫃太狡猾,純金的腳鏈就不說了,兩件圖紙他還打算以低價買進,若不是見穆叔轉頭就走,掌櫃的才把價錢抬到一張一百兩,還腆著臉說往後再有圖樣,他們願意以更高的價錢收購。

二百兩,比她預計的少了很多,雖不情願,但也夠他們這一家子好一陣子的開銷了。

沒錯,她沒想過把那二百兩銀子放進自己荷包里,他們母子性這些年都是倚靠著穆家生活,她身子差,又帶著兩個娃,一心只想把孩子拉拔大,根本沒有旁的心思,就連畫手飾圖樣這樣能掙錢的活都沒從她的腦子里過過。

但這家銀樓顯然不是個好的合作對象,還有沒有往後的合作空間,或者先找下家,真的要再說了。

依照目前的體力,她也不敢大攬大包,到時候再看,走一步算一步吧!

之後,蘊月光花了三天,只動口不動手的情況下,指點著穆叔照著她的指示做出了大咸朝第一塊翻糖。

一開始穆叔沒辦法把糖坯 得像紗一樣薄,總是薄厚不均,蘊月光親手教他怎麼拿捏厚度,他也虛心向她討教,但因為他擁有面塑的功夫底子,所以他學得非常快,不久後就有了出色的作品,桃園三結義的關公、劉備、張飛在他鍥而不舍的努力下,終于得到了蘊月光的贊賞。

「這麼漂亮的東西,誰舍得放進嘴里?」穆嬸心疼了。

穆叔笑得靦腆,「你想吃盡管吃,我再做就是了。」

他不眠不休的努力,十天後又做了敦煌飛天仙女、西游記的唐三藏師徒、八仙過海……這讓他等不及要上街去看看顧客的反應。

蘊月光又給他出主意,讓他別再挑著擔子走街串巷,而是花點小錢在古橋鎮的中央大街支個小攤子。

對此,穆嬸有些不放心地跟了去,夫妻倆夙夜匪懈,大半年下來,除去成本,還能有小余,一向捉襟見肘的穆家,也算能松一口氣了。

穆叔夫妻倆上街擺攤,家里的事便由蘊月光一肩承擔。

經過三年的休養,輕省的活兒對她來說不成問題,一些粗活就得等穆嬸回來後再做。

穆嬸的本意是不讓她做這些的,但蘊月光實在不是那種人家叫她別做就什麼都不做的人,每日在家里躺著覺得實在無聊,又听穆嬸說地里的蘿卜該收了,自己就換了衣服出來曬太陽,順便把拔蘿卜當運動。

大王和樂樂一見經年幾乎不出房門的娘親說要去曬太陽、拔蘿卜,簡直就是樂壞了,大王還小心翼翼地問可以嗎?見她點頭,這才有母子性在菜地里的事。

庭前花開花落,頭頂上藍天一片,手里環抱著兩個心肝寶貝,蘊月光的眼前一片明朗,歲月靜好,還能不看開嗎?

關于過去,她記得的很有限,但九星連珠這件大事卻深深烙在她的腦子里,只是她一直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穿越到這「失足」落水的婦人身上,還是在有孕之前就穿越,如果是之前,那麼她會落水是人為還是自己不慎?孩子的爹又是誰?

可恨的是,關于這一段她全無記憶,就好像硬生生從一個人的生活軌跡里拿走很重要的一段經歷,她想來想去也沒能弄明白自己的出身,既然想不通,自尋煩惱也沒有用,老天拿走她這一段記憶必然有祂的含意,她不如安心地待在這里,也許能像許多話本那樣,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又知道自己是誰了。

「唉喲,我的老天,你們這兩個皮猴子怎麼爬到你娘身上去了,快些下來,女乃女乃抱!」

因為生意紅火,穆嬸長年都愁眉不展的臉最近開始帶笑,都說人吶,心情愉快能治百病,她臉上的愁苦都消失了,模樣也跟著年輕了許多。

穆嬸推開院門,本來張嘴要喊人,卻看見蘊月光娘伎就坐在菜地上,一地的大白蘿卜,兩個小孫兒就賴在他娘身上磨蹭個沒完。

隨後進來的穆叔把自己的吃飯家當拿進屋里的角落放好,從中掏了個油紙包出來,這時蘊月光、穆嬸連同抱著她大腿不撒手的大王和樂樂都進屋了。

蘊月光剛生完孩子那會子,兩個娃幾乎是穆嫡帶著的,有時身後用背巾綁著一個,胸前抱著一個,喂飽了胸前這個,哄睡著了,再把身後的放下來,喂飽、順便模看看尿布濕沒濕,可以說大王、樂樂是她女乃大的。

「爹今兒個這麼早就回來了。」蘊月光給兩個長輩都倒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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