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古鐲 第26頁

她掙扎著想下床,卻差一點穿幫,只好乖乖的坐在床上。

「給我站住!」她叫道。

浩雷愣了一下,腳步稍稍停住。

「你一定要听我解釋。」

「我會听,但不是現在。」他丟下一句話,搖搖頭又想離開。

「該死的!」嬋娟氣得口不擇言了。「我不管你是楚霽雲還是楚浩雷,我等了八百年,等得夠久了。我要解釋一切,而且就是現在,不準你再逃避。我承認我愛你,但是不能因為愛你,就讓我不停的等下去。我現在就要說明一切,不管你听或不听。」她深吸一口氣,企圖冷靜下來。「我不會再等你八百年了。」嬋娟發現,光著身子說狠話是沒什麼威脅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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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雷的心太亂了,完全听不到嬋娟在說什麼。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想找個地方好好思索。

沒有回頭,不敢看她清亮的眼眸,浩雷轉身走出霜降房。

「男人!」她喪氣的猛捶木床。

不管她前生許下什麼承諾,她等了八百年,已經仁至義盡了。

浩雷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沒有人跡的冬院。

他在認路,前生的路。

這是映月閣,水月居住的地方。

太多情感的沖擊,霽雲的愛恨交織、浩雷的痴愛情狂,在他腦海中不停的轉動。他愛她,前世今生都一樣,但那些心痛還留在靈魂中。如她所說,愛得深,恨得更深。

為什麼水月要背叛他?先是毀了兩人的誓言,繼而負了自己的承諾,他們的山盟海誓成了無聊的空句子。

他在梅林中顛顛倒倒的走著。突然間,梅林變得光亮,他在亮光中看見一個老人,正是在命相館中所見到的先知。

「不听我的勸,終究還是要吃苦的。」老人皺眉。「怎麼你還是不肯听呢?」老人伸手一揮,四周變得黑暗一片。「罷了,看在那個痴情的魂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吧!」

老人的聲音飄遠了,浩雷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說了你又不相信,就讓你自己看一看吧!」

四周變得明亮了,華麗的宮燈被點上,空氣中飄散著藥草的香味,整個庭院樓閣中都是忙碌的佣人。

這是明朝年間的楚家大宅。

浩雷伸出手,反復的看了看,發現自己還是實體。跑到佣人面前揮揮手,佣人卻完全看不見自己。他回來了,不!應該說,他的魂魄回來了。

回廊上有聲音,他轉頭一看,赫是臉色蒼白的水月。他匆匆忙忙的往叔父居住的主屋走去。浩雷飄到她身邊,緊跟著她。

主屋的大廳,貴為御醫的叔父楚成言高坐在主位上,臉上的表情是他不曾見過的陰狠惡毒。記憶中的叔父總是沉穩慈祥的,他不曾見過他如此可怕的臉色。

看來水月見過,他忍不住發抖,強迫自己直視叔父的眼楮。

「叔父找我有事?」

「啐!」一杯熱茶險些飛濺在水月臉上。「一個蠻女有什麼資格叫我叔父!」

浩雷全身一僵。一直以為叔父不在乎水月的出身,看來他錯得離譜。

水月抹抹身上的茶漬,沒有說話,像是已經習慣了。

「霽雲被帶走也有半年了,」楚成言緩慢的開口,完全不在乎水月的痛苦。「我得到消息,他已經到了南洋,每天生不如死的被刑囚。」

她猛然抬頭,眼眶中盈滿淚水。

浩雷的反應是緊皺眉頭。被捉走半年?叔父應該已知道他人安全的在北京,為什麼告訴水月他在南洋?

楚成言慢慢的端起茶杯,戲弄的轉玩,一如戲弄垂死老鼠的惡貓。

「我可以讓南洋那些蠻子整死他。」

「為什麼?」她顫抖的問,深切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有多邪惡。「霽雲是你的親佷子啊!」

「沒錯!他是我的佷子。」楚成言逼近水月蒼白的臉。「有一個秘密我一直忘了告訴你和楚霽雲那小子。我恨他老子,那個我必須稱為兄長的人。就因為他早我兩年出生,所以繼承了一切財產!論聰明才智,他哪一點比得上我?哈!枉費他在京城中有俠客的稱號,我只要稍稍下一點藥,他和他妻子還不是一起睡進棺材里?」他笑得極狂妄。

站在一旁的楚浩雷恨不得把他活活掐死。

「至于楚霽雲那小子,我原本想放他一馬的,因為他成年後就表態,在成親之後要和妻子游山玩水,完全不理會家產。問題是,他千不該、萬不該想娶你這個蠻女。楚家要是真娶了個蠻女進門,我在皇上與眾王侯的面前還抬得起頭嗎?所以我決定先下手為強。」

楚成言看著水月,滿意于她的痛苦與恐懼。

「你以為是誰去告發楚霽雲藏有燕王摺扇的啊?」

浩雷和水月一樣,呆若木雞的瞪著楚成言。

「我的老天!是你。」水月低語。

「我看透了那家伙的心態,知道若是出事,他一定一口氣全扛下來,如此一來,一石二鳥。把楚霽雲掃出楚家大門,又能在皇上面前邀功。」楚成言得意的說。

不可能!不可能!將他養育成人的叔父竟然是殺父凶手,更是將他出賣給朝廷的人!?浩雷不敢相信的緊閉眼楮。天啊!原來自己一直被他玩弄于股掌間。猛然又張開眼楮,難道楚成言寄給他的信也是謊言?可是水月也承認了將要成親啊!浩雷的腦袋一片亂。

「我可以讓南洋的蠻子整死他。」楚成言又重復說道,威脅的意味更重了。「除非……」

水月深吸一口氣。「你有什麼條件,說吧!」

他捏起水月小巧且惹人憐愛的下巴,輕浮的挑眉。

「除非你能做我的女人,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我的妾,你這種蠻女只配替我暖被。」他要羞辱楚霽雲,徹徹底底的羞辱。「首先,我要斷了他的奢念。」楚成言丟下幾張紙。「寫!版訴他你決定出閣,說你不能等他。」他知道水月識字,當初楚霽雲要教他識字時,楚成言曾經大力反對過。

浩雷站在水月身邊,心中萬般不舍。

一個邊塞女子,深宮內院的,她無法逃出去,只能用她所知道的唯一方法幫助他。

她寫了,字字都是血淚。

楚成言在一旁奸計得逞的冷笑。

水月看著信被封上,被人送走,卻不知道信並不是送去南洋,而是送到北京。在她為霽雲的生死擔憂時,霽雲已成為燕王的手下愛將,在北京不可一世。

她的臉色白得像沒有生命的蠟像,沉重的轉身走回映月閣。浩雷在他身後跟著。

早該看出來那個人有多邪惡,若不是楚成言,霽雲不會被流放南洋。但是,她能去向誰訴說?一個是堂堂的御醫,一個是邊塞的蠻女,人們會相信誰?

她還記得自己的諾言︰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她絕對不能讓那個人污了自己的清白,寫下將出閣的信只是緩兵之計。

回到房中,水月拿出房中的各類藥石。從小幫著楚成言整理藥材,她對這些東西太熟悉了。

砒霜,只要吃少量就能致命。她知道死前會極端痛苦,但是比起讓楚成言玷污,她寧可一死。

浩雷只感覺完全的無助,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自盡,卻完全沒有辦法幫助她;淚水恣意的漫流,心被撕裂、啃蝕,但無力抗拒。

水月的尸體帶著異樣的蒼白,浩雷想踫觸,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她的身子,到現在他才知道,魂魄有多麼的脆弱。

她沒有違背諾言,到最後還是念著他。是他,忘卻誓言的人是他,竟然還死咬著一個謊言,錯怪她八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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