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璞不敢作怪,因為有靜王在,但是好無聊啊,不如去听夏淑兒唱曲,飲酒作樂。
是的,有情有義的霍世子絕不是負心漢,悄悄將夏淑兒母女養在外面,買兩個婢女服侍她們,夏淑兒不敢再進榮國公府,做外室反而自在。
這種不名譽的事,家里人通常最後才听說,而家里人之中最後一個知道的大抵是老婆。
姜武墨已有耳聞,但與他何干?他知道的百官私事多了去,不學無術的霍世子養一名外室,很意外嗎?誰在乎?半分利用價值也沒有。
至于魏清馨是周清藍的表姊,是不是該通風報信一下?別逗了,家里的小妾通房都管不完,哪個老婆真想知道丈夫在外頭包養女人?即使耳聞,也要當作不知道才是聰明人。
他沒打算讓周清藍知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更別提去摻和人家夫妻的私事。
霍璞敬酒,他高興地喝了,還回敬一杯,「預先恭賀表姊夫喜得貴子。」
霍璞高興極了,連飲三杯,生兒子是霍家的頭等大事。
「同喜,同喜,姜妹夫也需要繼承人,我也預祝你心想事成。」
「表姊夫真實誠,多謝你吉言。」姜武墨心頭一嘆,這個霍璞不是壞人,只是有點糊涂,爛泥扶不上牆,若是生為幼子倒也罷了,偏偏是繼承人,榮國公真不幸。
女眷這桌听到這話,都把目光瞄向魏清馨的肚子。周雲溪則多注意周雲丹的表情,心想大姊這重生女應該知道魏清馨生兒子還是生女兒吧?
周雲丹還真不曉得,前世沒有阿寶,小姜氏早亡,周定山一下子垮了,魏居正派人來接魏清馨去江南,周老太太沒有阻止,後來听說魏清馨嫁了金陵大族陳家的第四房的一個嫡孫,書香門第,也算不錯。
周老太太也心疼外孫女,徐徐道︰「但願菩薩保佑,教馨兒一舉得男。」
魏清馨恭順低首,「多承外祖母吉言。」沒人比她更心疼流掉的男胎,若是霍璞不造孽。她如今是高枕無憂的喜迎第二胎。從外祖母身上,她看明白了女人最終依靠的是兒子,丈夫有出息,小妾庶子跟著來,只有兒子出息了,她才真正享福。
今朝是周清藍回門的好日子,她一身清華,春雪玉顏,有一種色若天人的美,而且眉間帶喜,喜氣盈腮,誰見了都想沾一沾喜氣。
魏清馨看她戴了一對百寶鐲,襯得肌膚欺霜賽雪,誰又想得到這傻妞能嫁入高門呢?便笑著說︰「清藍妹妹一向孩子氣,如今做了世子夫人,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相信很快能听聞好消息。」
周清藍嘴角微翹。「我听世子爺的,他說只求我好好活著,陪他到老,生兒育女是上蒼注定,听天由命便是。」
魏清馨真想大聲嗤笑︰男人的鬼話連篇,傻子才信!
「呵呵,姜世子在哄小孩子呢!」她裝作被逗笑了。
「即使是哄我的,我也開心。」周清藍昂起驕傲的臉,露出自矜的微笑。
周老太太大笑,「阿寶這性子好,即使是別人哄她,她一樣當真,樂呵呵的。」
姜武墨聞弦音知雅意,朗聲回道︰「祖母,夫妻貴在坦誠、相知,我說的是真心話,不是哄阿寶開心。」
周定山頜首道︰「你的話,我記住了。」
「是。」姜武墨鄭重允諾。
魏清馨偷偷翻個白眼。新婚燕爾,情意正濃,又是老夫少妻的,自然要捧在手心里當寶,什麼諾言都敢許下,且看兩三年後又如何?
霍璞笑咪咪的道︰「看來姜世子和我一樣是性情中人,對心儀的女子很看重,不因是女子就看輕她,隨口哄騙太沒品了。」
魏清馨心中氣悶。你就是個拎不清的!
姜武墨心里呵呵一笑。「喝酒,為性情中人的霍世子干一杯!」這人腦子有毛病,把外室當真愛,倘使有一天他又英雄救美了呢?
靜王愈來愈同情榮國公,跟著舉杯干了,其他人跟著敬酒!把霍璞高興壞了,自覺完成他爹交付的任務,跟周家三個女婿相處得和樂融融,待喜宴一結束便催著魏清馨回府,他還有時問去找夏淑兒樂一樂。
隔年開春二月,魏清馨早產生下一女,因為夏淑兒有了身孕,霍璞不打一聲招呼又將夏家母女接回榮國公府,魏清馨被氣得早產了。
京城里永遠不缺看熱鬧的人,春雨落下,外頭都是風雨的聲音,更想躲在屋子里喝茶說閑話,多麼悠閑輕松。
女眷們聚在姜老夫人的院子「春在堂J,一來請安,二來讓老夫人含飴弄孫,誰來得勤快,有錢有權的姜老夫人心情好了就給誰好處。
杜氏幫著婆婆處理了一些家常瑣事,便帶著妹妹杜澄香趕來春在堂,若能教老夫人看中意杜澄香,或許能給姜停雲牽紅線?
杜氏很想把持侯府內宅,壓世子夫人一頭,不免多算計。
春在堂里,氣氛正好,大丫鬟們侍立在各位主子身旁。
周清藍正在修剪盆花的枝蔓,一邊道︰「祖母,您說我表姊會不會想不開啊?
姜老夫人在一旁打下手,遞一條濕布給她,看她細心地擦拭葉子,笑道︰「看你這樣擺弄,果然好看!哦,你表姊那是小事,榮國公夫人可不是吃素的。」
「我表姊肯定很傷心。」
「多傷幾次心,自然就不傷心了,誰讓她嫁了霍璞。」姜老夫人看多了,見怪不怪,快人快語道︰「有榮國公夫人在,你表姊很快會振作起來。保養好身子才能生下嫡子至于小妾愛生就去生吧,金夏王朝開國至今,世襲的爵位就沒有庶子的分!」
「皇上最英明了,我爹和世子都這麼說。」
「那是;皇上若不英明,肯定受奸臣蒙蔽。」姜老夫人說反話。這傻孫媳!
「祖母睿智,說的話好有道理。」周清藍卻當真了,非常地尊敬、佩服她。
姜老夫人失笑,這種暗爽的心情也不錯。
許氏在一旁烹茶,看高高在上的姜老夫人對周清藍親切隨和,不擺架子,還給她打下手,比對親孫女還親,就羨慕她真有長輩緣。
楊氏幫著試吃加了核桃的羊女乃糖,福全堂餅鋪送了許多糕點來,羊女乃糖是新產品,周清藍拿到春在堂請大家品嘗。
「阿寶;這羊女乃糖有加核桃的,有加葡萄干的,味道很好,可不能賣得太便宜。」楊氏知曉這是清藍的嫁妝之一,不知替長子多高興。
「娘親喜歡嗎?我讓人多送一些來。」
「夠了,夠了,雲溪可是鐵算聲。親姊妹要明算帳,才不至于為錢翻臉。」
「哦。」周清藍不以為然,但不妨礙她乖乖听話。
姜采縈、姜妙音和姜妙彤也一飽口福,大嫂真好,福全堂餅鋪送吃的給她,吉翠坊送胭脂香膏香粉給她,靜王側妃的錦衣坊和萃珍齋也送了兩次束西進來,三姊妹跟著沾了不少光,心中吶喊︰她們也好想要有周雲丹和周雲溪這樣的姊姊啊!
姜妙音笑嘻嘻,「大嫂真有福氣!」
姜妙彤夸張地感嘆道︰「我好羨慕大嫂哦!」
「羨慕我嫁得特別好,是吧!」周清藍不知她們心中所想,美眸燦亮,櫻唇綻開,「我也覺得自己特別有福氣,娘家好,婆家好,就沒有不好的人。」
姜采縈怔望她。雞同鴨講啊,她知道嗎?算了。
姜老夫人笑道︰「你看誰都好,這就是福氣。」
周清藍笑了笑,接過許氏遞過來的一杯茶,奉給老夫人,輕輕地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祖母在。我們都是有福之人。」她已有身孕,不能飲茶。
楊氏從以前就服氣小姜氏把老夫人的硬脾氣都捋順了,以為周雲丹也學得幾分精髓,收服靜王爺,不料周清藍才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不過,她喜歡。
楊氏挑眉笑起來,「阿寶這孩子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我們不好意思夸口炫耀的事她全說了,幸而這里全是自家人,不怕被說我們老王賣瓜。」
許氏乖覺地打蛇隨棍上了,「大嫂說出我們的心聲。」
周清藍臉上一喜,「是吧,我就知道大家都這麼想。」
姜老夫人笑開懷,問身邊的丫鬟,「烏棗桂圓茶還沒好?快給大女乃女乃端上。」又指著圓桌上的六品果盤,「有孕的婦人愛吃酸酸甜甜的蜜餞。自己家做的干淨,你嘗嘗哪個合胃口,祖母讓人多做些。」
周清藍剛來就嘗了山楂飴糖和鹽漬梅干,現在又吃了蜜金橘和酸梨條,最後吃杏脯和棗圈,很認真地道︰「都好吃,蜜金橘排第一,酸梨條第二,想來最費工夫,祖母身邊人才濟濟呢,怪不得大家都愛來打牙祭。」
姜老夫人笑彎了眼楮,人老了就愛听哄人的話。
丫鬟從耳房端來一壺烏棗桂圓茶,倒入粉彩牡丹蜻蜓碗中,奉與世子夫人。
周清藍輕啜一口,眉目舒展,顯然味道不錯。「祖母,大姊姊如今有孕在身,說不得也想吃蜜餞,送些去靜王府合適嗎?」
「我自己的外孫女,有哈不合適的?」姜老夫人讓身邊的嬤嬤親自送去。她不是不疼周雲丹,但靜王府還缺吃的穿的?一點小吃食真沒想過要送。「阿寶心里有姊姊,這很好,東西貴重或便宜不重要,是心意要緊,也讓靜王府的人知道,雲丹不只是周家的女兒,背後還有長興侯府呢!省得有人不開眼,仗著身分拿喬。」說的是郭齡。
周清藍沒想那麼多,就是有好吃的要分享給懷孕的大姊。
第七章 弟媳管起大哥房事(2)
杜氏攜著杜澄香進門,就見一屋子和樂的吃喝聊天。外頭是下了雨倒春寒,又濕又冷,屋子里燒了地龍,暖洋洋的,猛然從外頭進來,姊妹倆都打了個噴嚏。杜氏是成親多年臉皮老了,沒當回事,杜澄香卻紅了臉。
「杜七姑娘來了。」楊氏見二媳婦又接自家妹妹來家里小住,心有不悅,但也沒表現在臉上。誰家沒幾個窮親戚?只是不喜杜氏接濟娘家,就算要接濟,她是杜家大房的女兒,杜澄香是她庶出五叔的孤女,自有祖父母作主,要她一個出嫁女多事?
杜氏帶著杜澄香見禮,許氏起身朝二嫂笑了笑。
「許久不見杜七姑娘,愈來愈出挑了,眉目如畫,溫婉可人。」
「三弟妹好眼光。」
杜澄香羞了,「大姊……」
杜氏拉著她在圓桌前坐下,自有丫鬟送上熱茶,微冷的雙手握著熱茶碗,真舒服。
杜澄香不是第一次來,依然不自在,看著一桌子的糕點蜜餞,也只有過年時一起聚在杜家老太太屋里時才有的豐盛,但大多是自家炒的瓜子、栗子或炸麻花、肉油餅,外頭買的也只是飴糖、冬瓜糖、綠豆糕之類的,以是吃食多了就有過年的氣氛。
而長興侯府,有專門的點心廚子,很多她沒看過的精致糕點、酸甜蜜餞,也有她听大姊描述過卻沒吃過的。
怪不得大姊每次回娘家都趾高氣揚,連祖父祖母都捧著她。
杜澄香還記得去年迎娶世子夫人所發的大喜餅,大姊送了十二盒回去,她和她守寡的娘也分得半個喜餅,棗泥核桃口味的,是她們娘倆吃過最好吃的糕餅。
喜宴那日,她向大姊說起這事,大姊卻輕飄飄丟下一句,「我們都吃膩了。」還告訴她喜餅是福全堂餅鋪做的,世子夫人佔一半份子。
杜澄香沒想過女子可以有這麼多私產,而她們娘倆幾乎針線不離手,才能吃飽穿暖。她不敢跟世子夫人比,但同樣是杜家的孫女,大姊卻青雲直上,從書香門第小富之家高攀至富貴侯府。而她,不知前程在哪兒。
見大姊很自在的喝茶吃點心,腕上的金鐲子晃得杜澄香眼暈。想起娘親用自己陪嫁壓箱底的空心金鐲子,到金鋪換了一支桃花金簪給自己妝點門面,杜澄香又歡喜又愧疚,娘親一個商戶女嫁給書香門第的庶子,看似高攀了,其實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爹是麼兒卻是不受寵的庶子,又早夭,娘親只有她可依靠了。
祖父母和大伯為了名聲,不會虧待守寡的娘親,但也只是過得去而已,寒冷的冬日別人屋里有兩個炭盆,她們娘倆只有一個。別人屋里的炭也不夠用,但人家有爹掏錢另外買回來,她們整日窩在炕上做針線,不敢挪地方,那會凍得連針都拿不住了,娘親的眼楮都熬壞,她必須嫁得好,杜家才會善待她娘親。
杜氏自己忙碌了一上午,指揮丫餐婆子做這做那,對比這一屋清閑的女人,戚覺自己才是勞苦功高的那一個;說話也有底氣,笑容可掬地道︰「也不怕祖母和娘說我多事。我實在心疼我七妹,可憐她差點被我三和三嬸賣了。」
眾人看著面如芙蓉,卻帶著幾分嬌怯軟弱的杜澄香,打扮得夠樸素了,即使她已經穿上她最好的衣裳,還不如姜老夫人身邊的丫鬟體面。
周清藍好奇道︰「發生了什麼事?做伯父的怎敢賣了弟弟留下的孤女,名聲不要了?家里的老人也不聞不問?」
杜氏差點被噎住,她只是提一下開頭,杜澄香不是好好的坐在這兒嗎?
杜澄香感覺自己像是被圍觀的猴子,很羞恥,大姊有必要當眾自曝家丑嗎?大姊輕描淡寫的,戳得卻是她的心,苦澀的滋味在胸口燒灼著。
杜氏就是想勾起姜老夫人的同情心,在她看來,得到實際的利益最重要,敏威的少女心什麼的;她早就忘了。
「我家三叔父是祖母親生的幼子,最得祖母鐘愛,也最爭氣,我爹和二叔皆是秀才,三叔卻是同進士。光宗耀祖,自然能為他的兒女謀求不錯的親事。」杜氏說起自家三叔,沒有多麼尊重,同進士好比如夫人,有點尷尬,三叔還怕吃苦受罪,一直留在工部做虞衡司主簿。人稱杜主簿,從七品,死也不肯外放,在家里舒服。對外的說法,自然是做京官比做地方官體面雲雲。
不過科舉之路本就艱難,一個同進士在官場並不顯眼‧也足夠在杜氏家族抬頭挺胸,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杜氏道︰「去年大嫂進門前,三叔相中了兵部武選司向大人的嫡次子向遠,年十八,剛補了禁衛軍旗手衛的差事,給宮里看大門,但只要自己上進,向大人又會鑽營,幾年後將向遠往五城兵馬司調動並不難。」
長興侯府也是武將世家,姜老夫人一听就明白了,「不是高門大戶,佔的卻是兵部武選司的肥缺,家境殷實,向二郎又有正經差事,是個好人選。」
楊氏道︰「你三叔家只有一位嫡女,我記得五姑娘?」
「是,五妹、六妹、七妹的年歲相差不到一年。」杜氏道︰「六妹是四叔的女兒。」四叔、五叔皆是庶出,命運卻大不相同。四叔的生母是紀姨娘,是皇商紀家的旁支,非常富有,而且是祖父年輕時逛元宵燈會自己相中的真愛,貌美如花,嬌柔嫵媚,而且有錢,每年紀家都會送一筆銀子來,所以四叔家吃的好、穿的好,連祖母都不好給紀姨娘立規矩,後來四嬏進門也比其他媳婦過的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