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新娘 第10頁

意識逐漸模糊的言嘉,早已听不見彤弓著急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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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弓細心地為言嘉更換額上的毛巾,下人在一旁想要插手,她卻拒道︰「不用了,這里有我就行了。你們先下去吧!」

「是。」下人關上門。

寧靜的夜里,燭光熠熠,映射出床沿人兒的憂思。

「你呀!老是撐著身子陪著我,搞得自己身體出毛病都不知道,還虧你醫書讀了千百本呢!」進房後,彤弓的視線沒有離開過言嘉。

她喃喃在口里,目光溫柔似水。

她應該早點注意到,長途的車馬跋涉對他可能造成的疲累。

興致勃勃出門的是她,卻完全忽略言嘉的狀況,不問他意見就硬拉他出門。她總是任性而為,但言嘉卻未曾吐露半點抱怨。

一直如此,言嘉都在忍讓……

彤弓輕觸他的臉頰,熱度稍微減退,她再度換下毛巾,心情釋然了些。

她托著腮幫子,看著這張她熟悉了八年多的臉容。憶及往事,她突然漾起笑意。

桃花精……第一次見到他,她真的將他視為花精。然而,時日奇妙的流轉,卻已將他刻畫成彬彬俊秀的男子。

凝視間,一抹異樣感闖入彤弓的心房。她想視若無睹,卻怎麼也忽視不了眼前的臉龐。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彤弓不自覺地握住言嘉的手掌,粗厚而溫暖,相形之下,她的手掌倒顯得嬌小稚女敕。同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卻造就出不同身軀、相異的個性。

不知為何,她一點都不排斥自己的身體,自從遇見言嘉後……

言嘉額頭冒出涔涔細汗,申吟聲破碎地發自他口中。

聞聲,彤弓猛地抽離手,心跳不明就里地噗通噗通地響,在此寧謐里,顯得大聲無比。

言嘉緩緩張開眼,彤弓雙頰微緋的模樣正落在他眸中。

「彤弓……」他的頭仍然沉重。

「怎麼樣?覺得好點了嗎?」彤弓為他拭去汗液,問道。

「你怎麼還不去睡?夜深了。」

彤弓沒好氣地。「你先顧好你自己再說,大夫說你疲累過頭,又染上風寒,所以才會不支倒地。明早煎帖藥,服用個兩、三次就可以了。」

「大夫都這麼說了,那你可以放心回房。」言嘉忍著暈痛,掛起勉強的笑顏,為免彤弓的擔心。

「開什麼玩笑?你的燒還沒全退呢!我不顧著,誰來顧?」

「唐府多的是下人,隨便找一個都有。不過,話說回來,我是你隨行的男僕,沒道理要求他們。」

「怎麼?男僕就不是人?何況,我什麼時候把你當僕人過?我們可是朋友,既然是朋友,照顧你這點小事,我親自來做,合理之至。交給他們,我不放心。」彤弓理直壯地說道,然而听在言嘉耳里,卻是喜愁參半。

喜的是,彤弓如此重視這段友誼;而愁的也正是……他們是朋友……

「明天唐老爺不是要帶你游玩靖安嗎?現在再不休息的話,明兒個可會沒精打采。」

「想玩隨時可以玩,可是你若不在,玩起來就沒有意思了。」彤弓淘氣地眨眨眼,言嘉心頭漲得滿滿的。「等你痊愈,咱們再玩個夠!」

望著彤弓天真的笑靨,言嘉百感交集。

未曾改變與已然改變,對的是誰?錯的又是誰?

能夠的話,他多希望上天驅走他內心那不可有、不該有的念頭與情愫,然後,回復成最初的朋友狀態,獨有單純的友情橫于彼此之間,毋需痛苦,也不需掙扎。

「彤弓,可以借你的手嗎?」

「好……」彤弓呆呆地伸出右手,言嘉包住她的手掌,粲然一笑。

「我想睡了,不介意我這樣握著吧?我覺得這樣好像比較好入眠。」

記起剛剛自己也做過的動作,彤弓點點下巴,將羞怯硬生吞進月復里。

說什麼也不能讓言嘉發覺她奇怪的心思?他們是朋友啊!

「謝謝。」言嘉徐徐闔眼。

如果不能牽一生的手,那麼僅此一晚,他也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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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壯大漢守于閨房前,門內的唐亦晴神態冷漠得令人感到可怖。

「你知不知羞恥?竟然拎著包袱要私奔!如果被人發現,我這張老臉要往哪兒擱?」唐初齡氣憤填膺,他唯一的女兒居然惇逆禮教至此!

「你為你的面子,我捍衛我的愛情,不都一樣嗎?」唐亦晴的語氣與她的表情一模一樣。

「荒唐!這兩件事豈能等量視之?」

「也對,怎麼說我的行為都比你真誠多了。」唐亦晴自始至終瞧都不瞧唐初齡一眼。

忍無可忍下,唐初齡甩下一巴掌,清脆的響聲並沒有在唐亦晴臉上造成多大的震撼,她依然面不改色。

心已冷,絕望已至,她不會奢望任何回心轉意降臨在她爹身上了。

「你給我听好,你已是白家的媳婦,倘若膽敢再去找袁之賓那渾小子,我會讓他在世間自此消失。」

唐亦晴的神情產生了變化。

「這次你逃跑的事我就不追究,千萬別有下回,否則就不只是給袁之賓一頓拳腳這麼簡單。」唐初齡警告道。「白少爺現下已在唐府作客,你最好听話,乖乖地去打聲招呼,會一會你將來的夫婿。」

「他來了?」唐亦晴頓時殺氣逼人。

但唐初齡並末覺察。「總而言之,找個機會見見面,你就會了解袁之賓和他相比,簡直如草芥與樹木,無從比起。」

「我會的。」唐亦晴瞳眸閃爍著恚意的光彩。「我會仔細深入明了我未來的丈夫,是如何的出類拔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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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上午,言嘉的氣色已恢復泰半,唯有腦袋瓜子還有點發昏。因此,仍躺在床上休息。

彤弓堅持親自到廚房煎藥,並且已經耗上一個多時辰。

房間里只剩下言嘉和他均勻的呼吸聲。

門緩慢地被開啟,來者步步俏悄無聲地接近床上的人兒,懷中亮出的匕首,與其猙獰的面孔相映和。

雙手持緊刀柄,盡全力要往下刺去之際,忽然天外一顆石子飛來擊中手背,疼得她不得不松手。

門口的彤弓躍身上前,擒拿手毫不留情地施展,什麼憐香惜玉她才不管。

她只明白一件事,誰敢傷害言嘉誰就別想活命!

「你是誰?為什麼要攻擊言嘉?」彤弓幾近冰凍的口吻,令原本下定決心的唐亦晴不禁打了寒戰。

「他……他不是白彤弓?」糟了,她似乎搞錯對象。

言嘉听見細碎的嘈雜,迷迷糊糊地起身,赫然發現床緣上的匕首與眼前的景象。

「怎麼回事?彤弓。」

听見言嘉的叫喊,唐亦晴如銅鈴般瞪著彤弓。

「這女的拿把刀,莫名其妙要朝你刺去。」彤弓的手勁加強,唐亦晴蹙眉,卻不喊痛。

言嘉下床,拉開彤弓的手。

「她好歹是個女孩兒,你這樣會弄疼她的。」

「她要殺你,你還替她講話。」彤弓頗氣結,不情不願地松手。

言嘉體貼地攙起她,讓她安然入座。唐亦晴先前的氣勢剎那間消失,眼波隨著言嘉流動。

「你真的想殺我?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面對言嘉柔和的詢問,唐亦晴一時結舌,答不出半個字來。

「喂!你是唐府的人嗎?看你的穿著,不像是普通丫鬟。說!你到底是誰?」彤弓不客氣地高聲問道。

「你會嚇到她的。」

「你干嘛對她那麼好?她想殺你欸!」彤弓不是滋味地撅著嘴,非常看不慣言嘉的溫柔,尤其是用在別的女孩身上。

「我……」唐亦晴輕啟朱唇。「我是唐府的大小姐,我要殺的人不是你,是白彤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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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弓在言嘉的勸告下,才勉為其難靜下心听完唐亦晴的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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