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聳聳肩。「有人想要的生活是一出生就握在手里的,有的人卻要拚命才能爭取到,有的人更慘,花掉大半輩子去爭,爭到頭不過是場空,我知道我不是第一種人,只能用雙手和力氣去換自己想要的日子。」
「現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嗎?」她的可以再大一點的。
他接過她手上的勺子,翻了翻鍋里菜,動作拙到讓人看不下去,何桃花直接貼到他身後,握住他的手,教他炒菜。
盒刀斧他成,拿鍋杓可是她厲害。
她軟軟的身子貼在他身上,蘭赫希帥氣的眉毛往上挑了挑。他們是很契合的兩個人,不管在哪個方面。
「至少我靠自己過日子,再不必讓你接濟我。」這對她,可是天大地大的驕傲。
她十歲接繡件賺錢養大哥,十三歲釀酒本事不壞,有了開店的念頭,便開始學做菜,十五歲釀出遠近馳名的桃花醉,才向他借銀子、開酒樓。
而今年,天羲二十八年。她將把借的銀子全數還清,她一步步向目標前進,總有一天,再不必為錢憂心。
「你很在乎我的接濟?」
「哥在乎,他常覺得自己年紀比你大,成就卻不如你,我不希望他自卑。」她和大哥不同,她自信,相信只要拳頭握緊,未來就捏在自己手上。
但她能理解大哥的自卑,他功未成、名未就,心愛的女子又是好友的未婚妻,總擔心自己未有成就,佳人便先嫁人鎮遠侯府。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考上狀一兀,得到皇上的拔擢,才有立場身份請求凌大人將女兒嫁給他,並求赫希成全。
以前她覺得大哥痴人說夢,男有情、女有愛,凌蘭兩家間又是恩義長存,想介入談何容易。
然而現在不同了,她知道小卿的心思,小卿愛的人是大哥不是赫希,有了這點憑恃,她不怕當壞人,這世間總是有情人成眷屬才合理啊。
「知辛有你這個妹妹,很幸福。」
「我有他當哥哥也幸福啊。」她掀開蒸籠,蒸騰霧氣蒙了她的眼,她把料理好的鮮魚放進去,蓋上蓋子。
「桃花。」蘭赫希走到她的背後,雙手擱在她肩上,把她反轉過來。
長期釀酒,她身上帶著淡淡酒香。
「嗯?」她仰頭看他,他的手很大,落在她肩上,暖暖的,貼得她好有安全威。
「你和小卿的感情好嗎?」
「好啊,她是我罩的,誰敢欺負她,可就好不了了。」她們像親姊妹呢,無話不說、無話不談,大哥常講,她能交上這樣一個姊妹,是福氣。
可不,遇上赫希和小卿是他們兄妹倆的大福氣!
「如果讓你們一輩子在一起,嫌膩嗎?」
「哪會。她最好是一輩子不嫁,一輩子和我綁在一起,可你受得了嗎?」她笑睨他。
他笑笑,給了別句話。「小卿是她爹捧在手心呵護大的,自然任性些,你要多容她、讓讓她。」
「比較起其他的千金大小姐,小卿好得多了。」
「沒錯,是好多了。」
同樣的話,同樣說第二次,她一樣沒去深思他話里的意思,只覺得有趣。原來回到過去,竟是要把相同的事兒再經歷一遍。
「咦,我听到聲音,肯定是哥和小卿回來了,你出去吧,我再炒個菜就可以開飯。」
說著,她挖起一勺豬油進鍋,滋滋滋的熱油聲響起,挑撿好的青菜下鍋,瞬地,香氣撲鼻。她可是一身好廚藝呢。
沒多久,她就大功告成的端著菜上桌,也知道接下來的一切就是她要改變的開始。
「我有個消息要告訴大家。」蘭赫希宣布。
她忙著整理桌子,站在桌邊,幾道菜擺上,添齊碗筷,再替每個人斟上一杯桃花醉。
「什麼消息?」何知辛問。
‘我打算娶小卿入門,再拖下去,小卿都快變成老姑娘。’何桃花在心底回答。
「我打算娶小卿入門,再拖下去,小卿都快變成老姑娘。」蘭赫希說。
她沒記錯呵。轉頭看大哥,果然臉色發白,握住酒杯的手微微抖著。
若是早點發現大哥的不對勁就好了,都是她的錯,那時她只忙著消化自個兒梗在心頭的難過,沒注意到這消息造成大哥多大的痛苦。
鎮定。何桃花對自己這樣說,但雙手還是抖了,沒對準杯子,酒仍然灑了滿桌,心抽緊,臉上不慌不忙掛上微笑。
「怎麼?都沒人說上一句恭喜?」
「幾句恭喜算什麼,婚宴那天知辛樓……」免費奉送桃花醉十甕。
話差點兒這樣溜出口,但硬生生地,她換了另外一句。「知辛樓可有銀子賺了,說,要訂幾甕桃花醉?不事先預定,到時可沒有好酒賣進鎮遠侯府。」
「小氣財神,連好朋友的錢也賺?」蘭赫希舉起酒杯笑看她。
不一樣了!他說的話不一樣,所以她有本事改變一切,她有本事救下四個人!
「不賺朋友賺誰啊。」何桃花欣喜若狂,笑著替他們布菜,忙東忙西,連口菜都沒咽入喉底。
「往後你要嫁人,看我替不替你添嫁妝。」他用筷子指了指她,故作不滿。
「嫁人?別嚇我,我寧可當老姑娘,也不嫁人,買個丈夫倒可以考慮考慮。」天!她怎麼又說了同一句話?換過、換過。
「為什麼?」
「我想憑自己的本事,變成京城第一首富。」
「就靠你這間小酒樓?難嘍!」
「那可不一定。」
見話題又繞了彎兒,何桃花的心才定下來。一餐飯下來,她費心把話題拉到自己想要的事兒上頭,努力創造新局面。
「哥,明日我們約小卿到鳳靈寺玩,你說好不?」轉個身,她問。
何知辛回過神,拉起不自然的笑容說︰「我沒意見。」
「小卿,你說呢?」
「當然好啊,大過年的自然要四處走走。」
「那就這樣嘍,明日我和哥哥去接你。」
明天,她要勸小卿正視自己的心意,要制造機會讓大哥對她剖開心情,只要他們在一起,大哥就不會燒知辛樓、赫希不會受傷……笑揚上眉稍,何桃花非常感激月亮娘娘,讓她有機會從頭來過。
「喂,你們搞黨派嗎?」蘭赫希不平發聲。
「你在說什麼?」她嘟嘴。
「你約小卿怎不約我?」
她瞪他。「女孩子聚會,你跟去不是太無聊?」
「那知辛又跟!」他瞪回來。
「他是護花使者啊。」
「那我也來當護花使者。」
「不必,我們這里只有一朵花,一個使者就夠用了。」何桃花指指凌小卿又指指大哥,笑眯雙眼。
這些話,那日他們沒說。
「你不是花嗎?」
「我?蘭大將軍,你太抬舉我了,我不是花,我是草,怎麼踩都踩不死的野草!」
蘭赫希娣著她,呵呵大笑。她沒說錯,她是草,一株可愛、脆綠,打死不向命運低頭的野草,他就是喜歡野草勝過家花,他喜歡她,不是一天兩天造成,而是一年兩年、很多年累積出來的。
那年他奉旨出征,小卿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臨行前給他一個小荷包,要他隨身帶著,他看得出來,荷包上的字繡得是「卿」,但繡工出自桃花的手。
他可以想像,小卿在提議繡荷包送他時,桃花拍胸脯說「沒事兒,通通交給我吧」的模樣。
而知辛到廟里求來護身符,說是保佑他一路平安。
只有桃花最實際,她沒哭、沒有滿面愁容,還笑著對他說︰「你知道,我很小氣的。」
「我知道。」
他模模她的頭發,把她抱進懷里。這丫頭個頭小小,但回抱他的力氣卻很大,他知道她不提不說,但舍不得他走。
「我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口上。」她的頭埋在他胸前,聲音悶悶的,他听得出來,她正用力忍住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