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下午太邋遢了,所以……所以想把自己弄整齊一點。」方境如輕描淡寫地說道,然而泛著玫瑰色澤的雙頰卻泄漏了她的秘密。
沈曜南驚訝地看著她,心髒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他不可能那麼遲鈍,不可能不知道她為了見他而特地打扮。他不由自主地深深打量她那張素淨的臉龐。方境如那雙秋水似的明眸依舊清亮,顧盼之間卻更添風情;她紅艷的唇瓣和從前一樣柔女敕,微微開放的模樣卻更加地扣人心弦;她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也和記憶中一樣細致無瑕,然而那兩抹淡淡的紅霞卻讓她看起來更加甜美。在他眼中,她一直是最漂亮的女孩,再破爛的衣服也不能磨損她的亮度,相同的,再華麗的衣服也不能遮掩她的光彩。沈曜南無法抗拒這強烈的誘惑,他彎著身子把自己的唇湊向她的,以接近虔誠的姿態吻了她。
方境如整個人呆住了,連輕微的呼吸都不敢。他……到底在對她做什麼?她昏沉的腦子無法解讀,她混亂的思緒就像一團拆解不開的毛線球,而她,還在持續地昏沉、持續地混亂。
仿佛過了一世紀那麼久,沈曜南才移開他的唇,然而他灼熱的視線卻不曾稍離。
「你……放開我。」方境如軟弱地抗議,然而她臉上的紅霞卻不受控制地開始蔓延。
「你生氣了嗎?」沈曜南明知故問。「這是洋人的禮儀,我還以為學過西畫的你不會介意呢!」
「當……當然不會介意。」方境如故作堅強地開口。「我看過畫堂里的洋師父這樣做。」
「你說什麼?」一把無明火點燃了他的脾氣,沈曜南突然抓住她的雙臂,使勁地將她拉近身來。「你居然讓別的男人吻你?該死的!我一定是發了瘋才讓你去學那見鬼的畫!」
「你的確是發瘋了,我哪有讓別的男人吻我?」方境如憤怒地替自己抱屈。「你不要隨便冤枉我!」
「你沒有?」沈曜南懷疑地瞪了她一眼。「可是你說……」
「我只說我看過,又沒說我做過!」
他深吸了口氣,才把自己激動的情緒穩下來。
「好吧,這次就原諒你。」他自認寬宏地說道。「但是你要給我牢牢的記住,除了我以外,不能讓別人踫你一下,就連親臉頰都不行。」
「為什麼?」
「你還問為什麼?」沈曜南攢緊雙眉,那模樣看起來可嚇人了。
「好……好嘛,我知道了嘛!」方境如抱持息事寧人的態度。反正她本來就不會讓別的男人吻她。
「說正經的,這一年多來你有沒有想我?多久想一次?」雖然外表是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他拋出的問題卻很稚氣。
「沒有。」方境如賭氣似地說道。
「沒有?」他的音量又變大了。「你敢說你從來沒想過我?」
「沒有就沒有嘛!」方境如調皮地扮了個鬼臉,而後迅速地溜出門去。「倒是你,恐怕時時刻刻都在想我吧,否則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呢?」
「別跑!」沈曜南氣急敗壞地追了出去。他身高腿長的,三兩下就在小園子里逮到了方境如。
他牢牢地將她鉗在懷中,那獨佔的姿態像是永遠都不打算放手。
他的心被她幽柔的發香所迷醉,臉上那心滿意足的神情,像是尋獲了天底下最珍貴的寶物。
但願能與她這般相守,直到永恆!
「你放手啦!萬一教人瞧見了,我怎麼做人?」拼不過他的力氣,方境如只能氣急敗壞地喊著。
「你如果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是不會讓你走的,就算你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喊來了,我還是不放手。」沈曜南像個任性的孩子一般,獨斷地宣稱。
看樣子他真會不計代價地與她耗下去。
方境如既倉皇又無奈,然而卻有一股言語無法形容的甜蜜暖流正在她內心深處逐漸地發酵。
分離的這些日子以來,他長高了、長壯了,帶著一身成熟的男人味,與無庸置疑的陽剛魅力,然而他仍有一部分的純真是為她保留的。
方境如不由自主地笑了,他依舊是那麼地專斷獨行、霸道不講理,他對她的獨佔欲也一如往常般令人又愛又氣。
她不怕為他所獨佔,只擔心他不再視她為必然的存在。
她打從心里笑了,分別的這段日子,並沒有在兩人之間造成難以跨越的隔閡,反而讓思念的漩渦愈繞愈深,直達記憶的底層。
「你笑什麼?」沈曜南柔聲問著,被她那淺淺的微笑迷住了。
方境如突然毫無預警地推開他,往前跑了好幾步之後才回過頭來喊道︰「如果說……你寫來的每封信我都能記得一字不漏,如果說……听見你要回來的消息,我興奮得好幾天睡不著覺,那麼我是不是就算回答你的問題?」
話一說完,方境如立刻拔腿就跑,留下震驚不已的沈曜南,呆呆地站在原處。
餅了好半晌,沈曜南才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明確說出對他的思念。
他了解方境如,她一直那麼地害羞內向,這樣的「告白」恐怕是她所能表示的極限了。
沈曜南不由自主地傻笑起來,他渾然不覺夜色已深,獨自站立在融融的月光下,一遍又一遍回味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第五章
「曜南,你還在睡嗎?」方境如一進門就喊。「老爺和夫人等了你一上午,你也該醒了吧?」
「唉,別吵。」沈曜南說得含含糊糊,顯然還沒睡飽。
于是,方境如就拉張椅子,在他床邊坐了下來。
她就猜沈曜南不會那麼早起,很顯然的,他還沒改掉賴床的壞習慣,不過這倒是合了她的心意,就是要他睡著了,她才能隨心所欲地畫他。
她熟練地拿著炭筆,在素描專用的本子上一筆一畫地勾勒出他的輪廓。
雖然昨天已經見過面了,她仍為沈曜南的改變驚嘆不已。
他的眉比記憶中還要濃密,他的唇比記憶中還要豐潤,他的下顎比記憶中更加地剛稜有型……他已經蛻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然而那頭睡亂了的發絲,卻讓他顯得有些孩子氣。
噢,她真愛看他,這張臉就算讓她看一輩子也不會覺得厭煩。
方境如完全沉溺在創作的世界中,她細心地描繪他的五官,以及他那極為誘人的睡態。
完成了大致的輪廓,她用炭筆把線條加深,再用指月復將炭粉暈開,使整個畫面更具立體感。
她專心一意地修飾著,整個心思都在畫紙上。
「啊!你怎麼醒了!」再一次把視線轉向沈曜南,方境如驀然發現他在她不注意時悄悄睜開了眼楮。
「你在畫什麼?」他以沙啞的聲音懶洋洋地問道。
「沒……沒什麼。」方境如驀地漲紅了臉,想都沒想就把整張畫紙撕了下來。
「你干嘛撕掉?」方境如怪異的舉動引發了沈曜南高度的好奇心,也讓他清醒了一大半。
「畫……畫得不好嘛!」方境如慌張地把紙揉成一團,往自己的背後藏。
「我看看。」沈曜南一手撐起身子,另一手則伸向她。
「不要啦,沒什麼好看的。」方境如二話不說就拒絕了。「真的畫壞了,拿出來會被人笑的。」
「不管怎麼樣,我先看了再說。」沈曜南可不是好打發的角色,他快手快腳地下了床,像個巨大的黑影般矗立在她身前。
方境如困難地咽著口水,卻還是不肯乖乖交出那張慘遭蹂躪的紙團。
「你再不給我,我就要搶了哦!」沈曜南警告意味十足地盯著她。「我非要知道你的‘秘密’不可。」